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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該如何說

時間:2024-11-07 11:41:03

陳忠康,1968年生于浙江永嘉。1991年畢業于浙江美術學院國畫系書法專業。2008年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獲博士學位。現任職于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書法院。系中國書法家協會行書專業委員會委員。出版有《當代著名青年書法十家精品集·陳忠康卷》《中國美術館當代名家系列作品集·書法卷·陳忠康》《經典的複制與傳播—以〈蘭亭序〉版本為中心的考察》等。很多老師都會總結出一套自己的東西來教學生寫字,這套東西是他們多年來一路摸爬滾打得出的經驗。這些經驗對于他們來說是适合的,而對于學生來說是不是合适呢?這值得思考。比如,現代人以及以前的老先生如沙孟海、啟功,他們說的那一套對他們來說是對的,參考他們的意見會有啟發,但他們所有的東西都難貼上傳統的标簽,他們的那套不一定都行得通。

因此,我在想,有沒有一種更客觀、更科學的方法啟發大家自己去研究?我希望能為大家建立一種方法、一種思路,通過我搭的“橋”去看整個曆史上的東西,通過我的指引看到一片天地,找到屬于自己的根據地。

書法史的資料有幾種:一是魏晉以來的名家體系;二是明清以來考古發掘出土的金石碑刻系列;三是敦煌民間殘紙墨迹。第一個系統唐以前的資料極度缺失,中間很多環節斷掉了,後兩個系統大都是善書者而書,特别值得研究,可以作為第一個系統的補充。但不同的書體有不同的信息,每個時代又有每個時代的信息,這些信息加起來太龐雜,我們該如何脫離固定模式去認識它?創作上可以從上千個信息裡抓到幾十個信息,甚至把一兩個信息并将其無限擴大就可能成名,但從研究上這樣的認識方式可能會片面。

認識東西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感覺的方式,一種是描述的方式。比如一本帖,我們怎麼去認識它?大部分靠感覺,模模糊糊的,很虛無。人的感覺很多時候是不準的,而感覺又受思維框架影響,不可靠。曆代人想了很多辦法想把書法說清楚,但把目前所有的概念加起來,也隻是說了很少的一部分,還有很多是說不清的。邱振中說書法研究的意義在哪裡?前人描述書法,隻能說清百分之五,他想提高到百分之七,那就是對這個時代最大的貢獻了。這個定位很對,沒有一個人的感覺能把所有信息打通,每個人感到的信息是有限的、局部的,就看你敏感不敏感,有沒有想象力。想象力有很多種,你能不能從刻帖想象王羲之墨迹的面目?能不能把這個字的結構想出另一種樣子?感覺的好壞,首先是天賦問題,其次是生理問題,這些都不是學習能掌握的。

我們所要研究的,就是那些通過學習能把握得住的。曆史上有一個說書法的系列,是充分利用中國語言的策略,任何人都可将自己的知識儲備加到這個語言體系裡去,形成一個從模糊到清晰的認識過程。上古時候,造字的人感應到了某些東西而造字,這是李澤厚研究過的—美的積澱。怎麼積澱?天、地、人的某種道理暗合到文字造型裡面。早期的人看書法就像看物象,漢代人說的“點如高峰墜石,橫如千裡陣雲”之類的話,是他們那時看書法的方式,那時沒有什麼“中鋒”“側鋒”,他們用從大自然中得到的感受來表達對書法的理解。後來又轉換到人倫品鑒方面,魏晉時代有“九品中正制”,這在《世說新語》裡多有保留。這些人倫品鑒方面的語言流行于上層士族,漸漸地就會用這種觀念去改造他們的書法品評觀念,王羲之的書法就深受這些觀念的影響。再後來又提出神采論。魏晉時代的書法論述實際上還是模糊的,但在逐漸精确,概念若有若無,處在模糊與清晰之間。雖然還沒說到書法的具體東西,但筆法、墨法、章法全都包含了,他們用一種混沌朦胧的方式把這些我們今天看來很抽象的概念全包含了進去,這個很厲害,是最高級的。章祖安有篇文章提到關于書法鑒賞的“模糊反精到”的道理,說的就是這個。後來慢慢分化,詞彙越來越多,分析越來越具體,但離書法的本質反而越來越遠。理性越來越發達,感覺就越來越遲鈍了。理性的概念往往是一把雙刃劍。陳忠康萱草詩三首紙本釋文:芳草比君子,詩人情有由。隻應憐野态,未必解忘憂。積雨莎庭小,微風藓砌幽。莫言開太晚,猶勝菊花秋。修莖無附葉,繁萼攢庭首。每欲問詩人,定得忘憂否。北堂慈母坐熏風,萱草當階見一叢。莫向洛陽看舊譜,此花知是壽安紅。陳忠康。钤印:陳氏之印(朱白相間)忠康(朱)鑒定學裡有“觀氣”一說。從唐代開始,儒、道、釋、文學、兵法、音樂、舞蹈等領域的語言都被借鑒來說書法,如蘇、黃、董用佛法說書法是典型的例子。文學理論詞彙對書法影響很大,所以研究書法還得看些文論。總之,神采論的語言都是虛的,外國人是看不懂的,現在中國人看得懂的也越來越少了。因為,古代漢語的語境系統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古人也偶爾談形質,如唐代的一些技巧性的書論,往往假托于名人名下,大談筆法、結構、執筆之類,這些東西就像今天充斥于書店裡那些學書速成秘訣之類的出版物,是針對普通人的。古代的高級知識分子不這樣說,因為彼此的高度相差不遠,他們喜歡說虛的,跟打暗語一樣,一句話就能把人給震住。可悲的是我們的古漢語能力太差了,說到形容詞,隻會用粗犷、豪放、纖細這樣的幾個,古人看了會笑話的。詞彙量一低,感覺力就不行,就體驗不到古人細膩的感悟。季惟齋的《書史》寫得好,他用綜合的古代人文系統的詞彙說書法,他的詞彙量很多,且都有來曆,都很準确。

現代的書法理論不是這個方法,他們要精确、要分析、要科學,從客觀形質上進行描述,建立起一個框架,雖然論形質的詞彙越來越發展,但大部分卻很難觸及事物的本質。如古人論筆法有起筆、行筆、收筆、中鋒、側鋒、留、駐、蹲、内擫、外拓等,講章法有“一字為一篇之準”“如衆星之列河漢”“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計白當黑”等,而我們現在用的更多的則是點、線、面、空間、角度、節奏、中軸線等。古代的概念符合書法原生态發展,現代的概念将書法拉到和美術造型等視覺藝術共通的層面來分析。與中國人偏感性、講内在體會不同,西方人喜歡具體化分析,這樣就把書法片面化了。當我們放棄了感覺和體悟,由老師灌輸這些概念的時候會贻害無窮。現在書法教育的弊端就在于此,學生沒有體悟,隻從概念入手,得到的隻是一鱗半爪,都是碎片。我們把認識書法的那種“模糊的”“唯觀神采”的方法丢掉了。現在老師一上來就教學生各種概念,一教,學生的注意點就會在這個概念上,就不會直覺地去發現問題。當學生纏在概念裡就會産生弊端,造成書法最後徒有形式,創作模式簡單化。

中國的藝術有其特殊性,比如京劇、昆曲、古琴、中醫,這些都不能用西方的詞去分析,否則就是隔靴搔癢。把一個特殊的東西拉到一個共通的層面,實際上是降低了這個藝術的檔次。書法先要進入普通平台,然後再超出這個平台。書法在普通平台時是造型藝術,但到了特殊的層面就不是了,用西方藝術中的視覺藝術和造型藝術是說不通的。我們要從本質上考慮書法,不要在小問題上糾結。

以上隻是大略梳理了從古至今人們闡釋書法的基本狀況,各種理論都有自己的利弊,從虛到實、從模糊到越來越精确是大概的趨勢,任何的語言描述都有利于認識書法,但也都存在陷阱。我們應該通過自己的學習,廣泛理解各種理論所使用的詞彙以及它們所能解決的問題。同時,又不能丢掉直觀的、不依賴于理論認識的、一種更原始的感悟方法。經過這樣打磨的腦袋,才會通達,不拘泥于某些成見,才會更理智地吸取、判斷别人具有獨特價值的各種學書經驗,結合自己的實踐體驗,建立屬于自己的一種感悟與描述機制。

■責任編輯:陳春曉陳忠康詠紙詩三首紙本2015年款識:乙未秋,永嘉陳忠康。钤印:陳氏之印(朱白相間)忠康(朱)

陳忠康蘇轼跋秦少遊書紙本釋文:少遊近日草書,便有東晉風味,作詩增奇麗。乃知此人不可便閑,遂兼百技矣。技進而道不進,則不可,少遊乃技道兩進也。東坡跋秦少遊書。此清紙也。陳忠康試筆。钤印:陳氏之印(朱白相間)忠康(朱)陳忠康三韓龍門氏墨紙本2015年釋文:三韓龍門氏尹潤生藏一笏,朱漆圓盒,蓋繪一龍。墨正面篆書﹁玄龍煥﹂,以欄框之,填金;右肩隸書﹁順治乙酉年制﹂六字,填藍,俱陰識。背镂一龍。一側﹁青麟髓﹂三字,一側﹁三韓龍門氏藏﹂,為清代第一任徽州知府張學聖。明代程、方制墨,好用餅式,作為禮品固足資觀瞻,但究不适于實用。此作餅式,尚是明制舊習。乙未六月,永嘉陳忠康錄。钤印:陳氏之印(朱白相間)忠康(朱)

陳忠康王寵《西苑》詩紙本2015年款識:王雅宜《西苑》詩。乙未二月十三日,陳忠康。钤印:陳氏之印(朱白相間)忠康(朱)

陳忠康石濤詩紙本款識:石濤詩一首。忠康。钤印:陳氏之印(朱白相間)忠康(朱)

陳忠康雜書紙本款識:陳忠康雜書。钤印:陳氏之印(朱白相間)忠康(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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