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潤喜
2015年的冬至下午，窗外連續的霧霾，整得人情緒郁悶，慵懶發呆。此時，網上傳來汪嵩新著《猴票她爹和爹的猴兒》（以下簡稱《猴票》）的書稿，趕忙打開拜讀。靈動流暢的文字，引人入勝的故事，生肖猴票的前世今生……不知不覺間，如撥雲見日，神清氣爽，心情大好。讀着讀着，油然覺得，農曆丙申猴即将登場，這部講“猴”的書，無疑是作者送給愛郵、懂郵、集郵、關注郵的人們的一份新年大禮，一道精神加物質的文化大餐，真可謂祥猴獻瑞，喜氣盈門。
自1980年2月15日庚申年金猴郵票問世，開啟了中國内地生肖郵票的新紀元。36載過去，如今，生肖郵票已成為國人新春的吉祥物，中國郵票的一個标志，更成為現代郵展中的一個門類。然而，追根溯源，庚申猴是如何誕生的？即将問世的丙申猴背後都有哪些鮮為人知的故事？“猴爹”是個什麼樣的人？種種問題，吊人胃口。眼下，《猴票》随着“猴四世”同步面世，就如同一場大戲的帷幕拉起，一本圖文并茂的說明書呈現給觀衆，顯示出作者、編者的匠心獨運。
這是一次集郵文化的盛宴。浏覽全書，掩卷沉思，覺得其最突出的特點即兩個字：鮮活。
——故事鮮活，引人入勝。《猴票》屬紀實文學，離不開講故事。故事人人會講，各有巧妙不同。《猴票》故事的一大特點，就是鮮活。别人沒有聽過，沒有聽别人講過，卻又是真故事，這就好玩了。這些故事，本身就跌宕起伏，不用添油加醋，就能打動人心，引人入勝。
1980年的庚申猴票如今風靡全國，幾乎天下人都知道。尤其是其身價翻跟頭似的扶搖直上，被稱作郵票市場的“晴雨表”、“領頭羊”。有關它的誕生，它的印數，有過許多版本。而本書以親曆者的見聞，娓娓道來，靈動鮮活。從郵政史學家吳鳳崗，到中國郵票公司總經理宋興民，再到郵電部副部長成安玉，一路彙報、請示；然後是如何“三顧茅廬”，請著名畫家黃永玉先生出山，等等。一步一步，環環相扣，過程足夠曲折，好多細節鮮為人知。
幾十年來，集郵界口口相傳的一些拍案驚奇式的趣聞轶事，《猴票》做了正面披露。1980年代，在海外做珠寶生意的華僑陳先生，曾賣掉家産購得庚申猴版票1200版，被稱為“猴王”。他玩猴票玩得令人眼暈：在中國國慶節時，他能将整版的猴票撕成“十一”形狀，貼在一張貼片上，到國内郵局加蓋10月1日的日戳。啧啧！這種奢侈的做法今天聽起來有點驚心動魄，而陳先生卻津津樂道。還是這位“猴王”，1985年前後，見到黃永玉先生設計猴票時的手繪底稿，張口就是一輛桑塔納轎車，而藏家陳岩不換。上世紀90年代初，一位留學生在歐洲用1萬德國馬克買下150枚生肖猴票，同樣令人肝顫。至于黃先生的寵物猴“伊喔”（庚申猴的“原型”）的故事，也頗具傳奇色彩。
——人物鮮活，形象生動。舉凡紀實類的作品，由于不能虛構誇張，人物形象往往難以寫出彩兒。而《猴票》是個例外。書中人物，除虛拟的陳龍、武馬等等之外，幾個有名有姓的人物，本身即具傳奇色彩，故而不用文學手法，一樣寫得生動形象，令人印象深刻。
宋興民、吳鳳崗姑且不論，像書中的中心人物、“猴爹”黃永玉先生，常常是三言五語，就描摹得形神畢肖。他的平易近人，豁達豪爽，童真童趣，等等，滲透在其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之中：“黃永玉是位九十多歲、十分清矍的老人，有着一雙诙諧、和藹的眼睛；他頭戴一頂棕色盤呢帽，走路健步如飛，穩健有力，骨子裡透出迥然不群的風度。黃先生喜歡動物，什麼狗啊、貓啊的，隻要是有情衆生，他都會帶着幾分尊敬去對待。”與郵政人員接觸久了，黃先生更放得開，更見真性情。書中寫道，黃先生極愛開玩笑，擅長引經據典，常常使他的聽衆如堕雲山霧海，不知所措。在他口中，嬉笑怒罵皆文章，是真名士自風流。他講段子：前些年曾畫隻鹦鹉，上題“鳥是好鳥，就是話多”，引來朋友圈的猜測；近年來畫“孫悟空”，大聖喊“開會”，衆小猴忙着玩手機，沒地方願意發表。這次，“猴四世”之外，他又畫了“齊天大聖”和“猴子玩雜耍”作為版式二的插圖，還自信地說“孩子們一定喜歡。”書中說黃先生“童心未泯，畫得有趣，說得在譜”，此言不虛。
人民日報資深編輯李輝，并非書中主要人物。但隻聊聊幾筆，便使人物形神畢現：“瘦高，臉龐瘦削，腦門的頭發有少許已經退休，泛着油光”。至于他的夫人，則說“是一位面色白淨的女士，化着淡雅的妝容……氣質如蕙蘭般清新淡雅”，連文字也透着“清新淡雅”。
——語言鮮活，姿态橫生。蘇轼論文，有“大略如行雲流水”，“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之說。細品《猴票》，其語言鮮活通暢，表達準确，看似波瀾不驚，常常姿态橫生。讀《猴票》，是一種享受。
書名精彩，别開生面。書名是一面旗幟。《猴票》獨樹一幟，耐人尋味。要表達的意思明确，又有時代特點，形若《大頭兒子和小頭爸爸》，但遠比它含蓄精彩。相信此書甫一出版，一定能赢得讀者特别是青少年讀者的點贊。
地名人名，獨出心裁。東南亞某國的首都寫做“牛尼拉”，政府寫成“侯克斯”政權，讀之，不僅能讓人莞爾一笑，還能收到“你懂的”之效，實屬高明。書中出現的人物二三十位。除黃永玉、成安玉、宋興民等少數真名實姓者外，其餘或以生肖化名如陳龍、武馬、尹虎、未洋，或有姓無名如張局、李處、姜廠長、史主任，等等，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卻鮮鮮亮亮，有款有型，各具特色。
叙事語言，風趣活潑。第八章，陳樹藩介紹完自己“玩猴兒”的經曆，“陳龍聽罷真是哭笑不得”，覺得“這位陳先生收藏猴票的辦法不是‘草菅猴命’就是‘毀猴不倦。’”第十四章，說到金猴如今的市場價，陳龍口裡蹦出一首打油詩，稍顯調侃，卻不失幽默：“昔日八分起，今日一萬三。金猴歸故裡，談笑凱歌還。一世盡得意，四代皆盡歡！”
技術細節，決不枯燥。書中一些有關郵票設計、雕版布線及印刷技術的描寫，不是給讀者上技術課，而是結合現場人物神态、人物對話等等來體現主題。這一點，尤其難得。第二十章寫到關于猴四世的郵票打樣，黃先生強調猴的毛發的走勢要靈動，有韻律，大家既能讀懂，且還輕松：說話間，黃永玉開始布（猴）臉上的線條。他一邊布一邊說：“順着猴毛的走勢，頭部就會出來體感了。對了，有一句形容大草原的詩說得特别好：‘濃濃淡淡、深深淺淺、虛虛實實、長長短短、凸凸凹凹的纏綿’，雕刻線條的感覺就應該追求這樣的意境。”
再有，寫印刷廠姜廠長，說他“猴急似的趕了來”，“眼圈紅紅的，同猴票的底色有一拼”；寫郵政博物館副館長，說他“肚子裡不少‘郵水’”；将郵票布線競争會稱作“雕刻行業的‘華山論劍’”；以及“猴是好猴，就是太貴”，等等，似這般随手拈來，不經意間冷不丁扔出一句，效果奇佳。
——圖片鮮活，以圖證史。圖文并茂為中華文化之優良傳統。《猴票》一書于圖片一端，多所着意。加之與黃先生越走越近乎，親聆大師教誨，于掌握大量史料故事之外，在獲取圖片方面同樣得天獨厚。如此，詳加甄選，得二十餘幀，随文插圖，有左圖右史之趣。
細品書中圖片，不說是幀幀經典，起碼是大部分内容世人難得一見。比如，對庚申猴的誕生居功至偉的“伊喔”的标準像，那眼睛，那眼神，那毛發，令人震撼，看一眼就忘不掉。它與貓咪坐在主人身上，那可愛，那溫馨，那和諧，同樣令人神往。再有，從自己設計并題有“我們親愛的伊喔”的庚申年首日封上，歲月悠悠，仍能讀出情溢其間。這枚首日封當然也是難覓的珍品。
庚申猴票圖稿36年後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出生地”郵票印制局，與丙申猴原稿相會，兩代三圖五隻猴并排擺在一起，是“曆史性的會面”，當然也是曆史的一瞬，該“全家福”的價值難以估量。其餘如黃先生自畫像，黃先生聚焦新猴票印刷效果照片，“毛的韻律”圖稿，“猴爹”與36年前印猴票的機器再相逢，《丙申年》特種郵票開機印刷儀式，等等，都彌足珍貴。
1980年的猴票，是中國内地生肖郵票的開山之作，也是新中國郵票裡經典中的經典。而丙申猴無疑在延續這種傳奇。無論36年前、36年中，還是今天，觸摸細節，品味曆史，将圍繞猴票所發生的一切，包括親曆過程，特别是其中的鮮活人物、實物圖片等等，記錄下來，搜集起來，加以整理，就是一部鮮活的“猴票”口述史。而《猴票》的橫空出世，無疑填補了中國郵票史、集郵史上的一項空白。其存史價值是獨一無二的。
庚申猴打頭，中國生肖郵票曆三代輝煌，迎四世同堂，如今好戲又開場：出自同一位“猴爹”的猴一世與猴四世碰面，會擦出怎樣的火花？“五猴”鬧郵壇與《猴票》一書會傳出什麼樣的“绯聞”？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