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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9古代的人們在生産與生活中，随時會感受到大自然深不可測的破壞力量和現實社會中權貴的欺壓，深感自身孱弱渺小，不得不心生敬畏，于是崇拜自然，崇拜英雄，甚至崇拜神魔。亞洲古人曾塑造了一位蘊含神、魔、聖、俗多種成分于一體的宗教與文學藝術人物形象——迦樓羅。據《迦樓羅及諸天密言經》說，迦樓羅随佛教傳入中國，在唐代即被會意翻譯為“大鵬金翅鳥”；但漢譯經文裡依然時不時稱“迦樓羅”，在亞洲其他各國更有多種稱謂。
大鵬金翅鳥通常是半人半鳥的形象，肚臍以上呈人身；身披璎珞，頭着寶冠，手戴環钏；鷹喙長發，面相兇狠；全身金色，兩翅泛紅彩，肚臍以下呈鷹尾、鷹爪（圖1，泰國）。在一枚柬埔寨(高棉)郵票上，其不僅用爪抓物，同時還用腳踩，幾乎呈全人形，《中華世界郵票目錄》（以下簡稱“《華目》”）譯作“迦盧荼”。有時也以全鳥形象出現（圖3，緬甸），其兩翼廣336萬裡，若展翅，遮天蔽日。
被譽為“印度靈魂”的史詩《摩诃婆羅多》中說：迦葉波娶生主的兩個女兒迦德盧與毗娜達為妻；迦德盧生那伽（圖4，柬埔寨），毗娜達生阿噜那（太陽神蘇利耶的禦者）與迦樓羅。兩姊妹以神馬高耳的尾巴顔色打賭，負者為奴。迦德盧猜黑，毗娜達猜白。迦德盧以衆兒——那伽龍（圖5，尼泊爾）附于馬尾冒充尾毛作弊而取勝，陷毗娜達為奴。迦樓羅被迫尋找不死甘露，以換取母親的自由，在挑戰毗濕奴時被降服。毗濕奴（圖6，尼泊爾）是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司職賞善罰惡，維護宇宙和平。他看重迦樓羅的無畏精神，将其收為坐騎，同時賜予迦樓羅兩個恩典：不喝甘露也會永生；後代以那伽龍為食。或稱迦樓羅有卵生、胎生、濕生、化生四種，取卵生、胎生、濕生、化生之諸龍為食（圖7，泰國；圖8，老撾），于是衍生出一系列鵬與龍相博的故事，說迦樓羅日噬一條龍王、五百條小毒龍，終于導緻體内毒性聚集，難續飲食，毒發時騰空翻飛，最後在金剛輪山自焚，其心被煅燒成一顆純青琉璃。故事很壯美，但這與毗濕奴恩賜的“永生”無疑是矛盾的。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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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8佛教吸收了上述傳說，但在傳播中有變化。
藏傳佛教認為大鵬金翅鳥分世間、化身、智慧三種。世間大鵬金翅鳥是海外以蛇為食的飛禽，化身與智慧大鵬金翅鳥是諸佛方便與智慧的顯現，借大鵬金翅鳥之形調伏兇戾，利益衆生，所以憤怒本尊與頭頂的大鵬金翅鳥總是一臉兇相（圖9，蒙古國）。教義認為，唯其如此，才能震懾惡魔、消弭孽障。據《菩提心論》，大日如來為教化衆生，将其自身具備的五智變化為東南西北中五方五佛，即佛教密宗修行的主尊。密宗認為五方佛中鎮坐北方的是不空成就佛，而那手擒龍頭龍尾、口嚼龍身、頭上長角、法身如鳥、威風凜凜的大鵬金翅鳥（圖10，不丹）則是幫助他成就所作智的坐騎。
漢傳佛教說觀音有三十三應身，其中一如觀音即迦樓羅身。在中原的一些觀音殿裡，其有時呈身着白袍的人形，然面露尖喙。天台宗主修的《妙法蓮華經》将迦樓羅列為護持佛的天龍八部之一，說天下有無數迦樓羅，由威德、大身、大滿、如意四大迦樓羅王統領。在日本，作為平泉文化之一列入世界文化遺産的岩手縣天台宗中尊寺裡也有迦樓羅，《華目》譯作“佛前華鬘迦陵頻伽”（圖11，日本）。天台宗推崇泛神論，即萬物“無情有（佛）性”，此時的迦樓羅雙手抱胸平視，較之别述同類顯得祥和很多。
我國雲南的大理被社會學家稱作“亞洲文化十字路口上的古都”，在南诏國和大理國時期，印度密教和藏傳佛教、漢傳佛教在大理得以交彙和融合；大鵬金翅鳥經過改造，以金雞的形象出現，多立于寺中塔頂。1978年，人們在大理崇聖寺千尋塔的塔頂發現了宋代大理國銀鎏金鑲水晶珠金翅鳥，其作昂首振翅欲飛狀，形神兼備，是佛教南傳過程中的白族化代表作（圖12，中國普通郵資片的郵資圖）。明代李元陽的《萬曆雲南通志》中說：大理舊為龍澤，水患頻發，龍性敬塔畏鵬，故以此鎮之。元以後所建的昆明官渡金馬寺塔、妙湛寺雙塔等的塔頂也都有此飾物。
在我國的文學作品中，大鵬金翅鳥是戰力強大、桀骜不馴、敢撼強權的形象。在明代吳承恩的《西遊記》裡，唐僧師徒（圖13，中國）路過獅駝嶺，遭遇綽号為“雲程萬裡鵬”的魔頭，其外形為“金翅鲲頭，星睛豹眼。振北圖南，剛強勇敢。變生翺翔，鷃笑龍慘。抟風翮百鳥藏頭，舒利爪諸禽喪膽”。雖然其在獅駝洞中位居最末，卻最富心智，戰力最強，不依賴法寶、法力即勝過齊天大聖孫悟空。清代錢彩、金豐所著《說嶽全傳》，開宗明義第一回即是“天遣赤須龍下界佛谪金翅鳥降凡”；因為南宋名将嶽飛号“鵬舉”，故将其附會為如來佛祖頭頂上的大鵬金翅明王。圖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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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4在東南亞、東亞的文藝作品中，更不乏大鵬金翅鳥的身影。在印度的另一部史詩《羅摩衍那》裡，金翅鳥王盡管并非主角，但随着這部史詩被不少國家翻譯、改編，連同印度教、佛教在東南亞傳播，其在音樂、舞蹈、雕塑、繪畫等領域都得到演繹、升華。圖15是1962年印度尼西亞發行的《羅摩衍那——古典舞蹈》郵票的第一枚，《華目》譯作“鷹王吉耶泰珠”，而季羨林大師翻譯的《羅摩衍那》中譯作“金翅鳥王阇吒優私”。圖16是泰國發行的“曼谷2013年國際郵展”第二組郵票中的一枚，圖案為銅雕迦樓羅。東南亞的南傳佛教寺廟則塑迦樓羅于門楣，兩側為白象（圖17，柬埔寨）。在泰國，其地位最是崇高，不僅作為皇室标識遍布于皇宮的殿頂、門楣、廊道，而且也是國家的象征、國徽的主圖，出現在硬币和紙鈔上（圖18-20）。
早在1925年，泰國就發行過以半人鳥形的大鵬金翅鳥為主圖的航空郵票。2013年，泰國為紀念國家郵政創辦130年，發行紀念郵票一套3枚及小全張，其中一枚郵票采用了半人鳥形的大鵬金翅鳥形象，并以凹凸燙金工藝印制，票面的左右上角是其側身像。1957年12月，柬埔寨為紀念該國獨立10周年，特發行以全鳥形大鵬金翅鳥口叼書信形象為主圖的航空郵票一套5枚（圖23為其中的一枚）。印度尼西亞于1967年8月發行了以半人鳥形大鵬金翅鳥為主圖的專遞郵票一套2枚，票上的大鵬金翅鳥用爪子抓起一束書信。上述郵票以大鵬金翅鳥作為圖案，顯然是看重大鵬金翅鳥的快捷的特點。
以上講了一些鵬與龍相博的傳說，有必要說明的是，這裡的龍并非中國傳統意義上代表至高無上的皇權的龍，也不是追随神、道的護法天龍，而是在亞熱帶叢林、沼澤中伴随瘴毒而生、時不時威脅人類生命的毒蛇，即那伽龍。
佛學高深，而筆者愚陋，此文僅供同好作閑話談資。
責編/郝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