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出《芈月傳》

文∕張東亮

名導與名編的純真戀情

1952年，鄭曉龍出生在北京一個軍人家庭，自幼在部隊大院中長大。他當過兵，下過鄉，後來通過自學考上了北大中文系，畢業後進入北京電視制片廠工作。

1985年春天，全國第三屆中短篇小說頒獎會在南京舉行，鄭曉龍結識了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王小平。同是北京人，又都喜愛文學，兩人一見如故。那幾天，鄭曉龍和王小平一起逛景點，聊文學，回憶知青歲月。

王小平聰慧恬靜，鄭曉龍被她骨子裡透出的優雅吸引了。他坦蕩的性格和敏捷的才思，也令王小平心生好感。回到北京後，因為工作關系，兩人的聯系和接觸越來越多。

後來，王小平獲知，鄭曉龍不僅是個優秀的編劇，還是北京電視制片廠的副廠長、文學編輯部主任，對文學和影視作品有着超常的見解和品味。但在南京時，他隻含糊地說自己在制片廠工作，并沒有透露領導身份。鄭曉龍的低調和才華，令王小平刮目相看。

王小平是海岩的小說《便衣警察》的編輯，發現這部作品非常适合改編成影視劇，便推薦給了鄭曉龍。後來，鄭曉龍憑借策劃《便衣警察》《渴望》《編輯部的故事》等多部熱播劇，奠定了“中國電視劇事業拓荒人”的地位。

1985年底，得知鄭曉龍去海南拍攝電視劇《大林莽》，正好休假的王小平随他同去。因水土不服，王小平剛到海南就病倒了，鄭曉龍安排人悉心照顧她，自己一有空閑也去看望她。

每次去招待所看望王小平，鄭曉龍手中除了拎着水果，還有他在郊外拍片時采集野花野草做成的“鮮花束”。

劇組人員開玩笑說：“鄭導真摳門，看心上人都舍不得買一束真正的鮮花。”

鄭曉龍笑呵呵地解釋：“野花有着一種昂揚的精神，生命力頑強，我希望小平能像它們一樣美麗堅強！”

1986年4月下旬，鄭曉龍要深入西南邊陲拍攝電視劇，取景地人迹罕至，野獸出沒，要冒生命危險。一想到要與王小平相隔千裡，鄭曉龍心中陡生悲傷。于是，他鼓起勇氣，用樸實的話表達了心中的愛：“小平，此行也許會有生命危險，要是我能平安回來，你願意我們今生永遠在一起嗎？”看着他深情的眼睛，王小平含笑點了點頭。

1986年初冬，鄭曉龍凱旋。那天北京下雪，氣溫驟降。由于火車晚點，前來接站的王小平等候了近3個小時，手和臉都凍紫了。一見鄭曉龍，她趕緊給他披上一件厚厚的軍大衣，還有一條嶄新的圍巾。大衣是她用半個月工資買的，圍巾是她每天臨睡前擠出時間一針一線織的。

“傻姑娘，拿着衣服還把自己凍成這樣，怎麼不穿上啊？”鄭曉龍埋怨她。

王小平卻說：“那不就成了‘二手貨’了嗎？這是送給你的，要保持嶄新。”

鄭曉龍哭笑不得，顧不得别人異樣的眼光，勇敢地将王小平裹進大衣中，摟着她出了站。就這樣，兩人正式确立了戀愛關系。

“跨國婚姻”催生名劇

1990年，王小平決定出國深造。此時，鄭曉龍正為事業拼搏，不能與她同行，兩人開始了艱難的“跨國戀情”。

1992年夏，鄭曉龍與王小平在美國舉行了婚禮。婚後，王小平依然在美國讀書，鄭曉龍則留守北京工作。電話已不能承載心頭的種種情思，怎麼辦？浪漫幸福的“美式蜜月”時常在他腦海中浮現，妻子的倩影，紐約的繁華，華人朋友的種種不易……在對妻子濃烈的思念中，鄭曉龍琢磨出了一個好題材——《北京人在紐約》。立項通過後，鄭曉龍興奮不已，赴美國拍片，這意味着他可以借工作之便和妻子團聚。

作為國内第一部在海外拍攝的電視劇，鄭曉龍面對一無所知的市場，保持着樂觀的心态。他和妻子推着裝滿碟片的小車在唐人街挨家挨戶推銷，希望用賣《渴望》的錢為《北京人在紐約》籌集開拍資金，但收效甚微。資金不足，劇組無法運作下去。無奈之際，王小平紅着臉借遍了她在美國的親友和同學，并賣掉了首飾嫁妝，才勉強供丈夫拍攝了一個多月。

直到獲得“三九胃泰”的贊助，也開了植入廣告的先河，《北京人在紐約》才算度過第一道難關。但這遠遠不夠，這部跨國拍攝的電視劇所需資金很多，于是鄭曉龍想到了向銀行貸款。當他試探性地問妻子，可否将家中唯一的住房抵押給銀行時，王小平毫不猶豫地說：“當然可以，隻要能圓你的夢，砸鍋賣鐵住橋洞都可以！”

妻子如此通情達理，鄭曉龍十分感動：“好媳婦，我代表劇組謝謝你！”

《北京人在紐約》用120萬元的總投資，為觀衆獻上了一部全景式展現中國人“洋插隊”命運的連續劇。1994年1月1日上映後，迅速火遍中美兩國。

1994年11月，王小平在美國生下兒子。當時鄭曉龍因工作忙無法脫身，直到孩子滿月時，他才趕到美國。看到搖籃中的兒子，愧疚之餘，他覺得肩上責任重大。

此後，鄭曉龍又拍攝了《永不放棄》《生死十日》《金婚》等劇，拿了無數獎。王小平則筆耕不辍，寫了長篇小說《刮痧》《白色聖誕》和多部中篇。兩人的作品中少不了彼此的影子。他們生活中的種種細節，總會通過鄭曉龍的攝像機或王小平的筆體現出來。

鄭曉龍夫婦很恩愛，但也會争吵。有一次，鄭曉龍在家抽煙，王小平開窗開門散味。他掐滅煙頭去關窗：“至于嗎？你就不怕家人凍感冒？”

王小平生氣地說：“感冒是小病，全家要是得了肺癌那才完了。”

鄭曉龍笑了：“你看看，本來挺好看的臉蛋，皺起眉頭跟闆凳狗似的，醜死啦！”

王小平瞪他：“醜死也比氣死好！”

夫妻倆不光在生活中偶有拌嘴，工作起來更是争吵不斷，尤其拍《甄嬛傳》和《芈月傳》的時候，他們更是“鬥”得不可開交。

夫妻“鬥”出《芈月傳》

王小平看到好題材就會推薦給丈夫。2007年8月，她在新浪讀書頻道看到《後宮•甄嬛傳》後，就告訴鄭曉龍：“這是個好故事，将來肯定能拍部好戲。”鄭曉龍看了眼睛一亮，随後買下了改編權。

2009年，鄭曉龍對《甄嬛傳》立項。此時，王小平已去美國陪兒子讀書。鄭曉龍在電話裡開玩笑：“你人走了，任務也得帶走，當這個戲的編劇吧！”王小平欣然同意，前後三次修改劇本。

2013年，王小平創作《芈月傳》劇本時，夫妻倆常為劇中角色的塑造，乃至一句台詞的遣詞用句大吵。夫妻倆互不相讓，甚至感覺日子沒法過下去了。

2014年9月6日，由鄭曉龍執導，《甄嬛傳》原班主創打造的古裝巨制《芈月傳》正式開機。該劇講述了中國曆史上第一個女政治家芈月——秦始皇高祖母曲折傳奇的人生故事。

在《芈月傳》的拍攝現場，一些首次與鄭曉龍合作的新演員，經常會看到一位神秘女子坐在導演椅子的後面，不時和導演交流，偶爾對演員的表演指指點點。

一次，鄭曉龍竟和神秘女子吵了起來，起因是劇中一封诏書。古代诏書有多重用途，鄭曉龍對劇本中對诏書的描寫提出了質疑，而神秘女子則自信地表示她早已查閱了資料，劇本中的描寫準确無誤。

聽到神秘女子犟嘴，氣急敗壞的鄭曉龍直接起身走人，并揚言：“我現在就去網上查，要是錯了，看你怎麼面對我？”

神秘女子毫不示弱：“錯一個字我就給你一萬塊錢。”

鄭曉龍甩下一句“誰稀罕你這點錢”，說完甩下劇組，揚長而去，顯然是真的生氣了。

這樣尴尬的場面，令新演員們手足無措，但孫俪等與鄭曉龍合作過的老演員和劇組成員，卻都安之若素。顯然，他們都習以為常了。這位敢和大導演公然叫闆的神秘女子，正是《芈月傳》的編劇、鄭曉龍的妻子王小平。

在劇組，王小平經常向孫俪“訴苦”：“鄭曉龍是一個非常苛刻的導演，編劇在他手下工作非常艱難，也就是我勉強掙紮着活下來了。換成别的編劇，已經‘死’好幾回了！”

夫妻合作，雖然免不了争執，但彼此的默契也是常人達不到的。王小平表示，作為編劇，她這輩子隻給鄭曉龍一人寫劇本，因為他雖然嚴苛，但最“識貨”。

幾十年過去了，鄭曉龍和王小平這對昔日的才子佳人，如今都已經在片場熬白了頭發。王小平說《芈月傳》是她的最後一部長篇劇本，因為心疼丈夫再去拍這樣耗費心力的戲。

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默默付出的女人。這句話用在鄭曉龍夫婦身上再合适不過。說到婚姻保鮮秘笈，王小平說：“鄭曉龍有思想，懂浪漫，但生活中是個粗線條；我懂生活，會理财，又是個‘鬥’志昂揚的犀利姐，經常不服他，這反而讓我們相得益彰。如果說婚姻是一道菜，我們倆的争來鬥去就是麻辣調味劑，它會讓工作和生活變得更有味道。”

責任編輯：謝雲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