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水
下班回家路上，李桂林被一位陌生男子截住：“我叫吳志華，是國斌的親生父親。”李桂林愣住了，20年來，他最不願見到的人還是出現了。
白發養父的心痛
時年59歲的李桂林和老伴周碧玉是北京人。1981年12月，李桂林出差回京，在北京站地下通道看見一個流浪男孩在垃圾桶裡翻東西吃，頓時父愛爆棚，将“小可憐”帶回了家。
夫婦倆給孩子洗澡、理發，一番“修理”，發現小男孩長得眉清目秀。孩子怯怯地說他叫吳國斌，沒有爸爸媽媽；和他相依為命的爺爺死後，從保定流浪到了北京。
由于周碧玉先天不孕，夫妻倆當即決定收養吳國斌，很快到民政部門辦理了收養手續，将吳國斌改名李國斌，撫養至今。
李桂林上下打量着吳志華：“誰知道你是不是冒名頂替的？”
吳志華眼眶紅了：“你收養的孩子也叫國斌，個人情況與我走失的兒子很相似。請讓我與孩子做親子鑒定。”
不等李桂林表态，吳志華哽咽着講述了命運變故：他與妻子曾是河北保定國營軸承廠職工。1977年6月，兒子吳國斌降生。撫養孩子的艱辛讓夫妻倆沖突不斷。兒子4歲那年，妻子婚内出軌，吳志華将妻子與第三者堵在卧室，将兩人刺成重傷，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1年。入獄不久，妻子與他離婚，吳國斌跟随爺爺生活。爺爺離世後，吳國斌不知去向。吳志華刑滿出獄，創辦了彩鋼廠。十多年來，他一邊打理生意一邊尋找兒子，飽嘗人世艱難。
李桂林被對方的悲慘經曆打動了：“事情太突然了，容我想想。”
回到家，李桂林将此事告知老伴，周碧玉血壓驟升：“不能做親子鑒定！萬一他們真是父子，我們不白替别人養兒子了？”
李桂林長歎一聲：“人家找上門來了，躲是躲不掉了。咱們賭一把，萬一國斌不是他的兒子呢？”
兩天後，李桂林哄騙兒子：“現在很多人年紀輕輕就得了怪病，爸陪你去醫院體檢吧。”
父子倆來到醫院。吳志華早已等候在那裡，裝作不認識李桂林，與李國斌一前一後采了血樣。
鑒定結果出來了：吳志華與李國斌是生物學上的父子關系。
一時間，李桂林怆然淚下，吳志華則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喜悅。
一路無話。吳志華來到李桂林的家，抱住李國斌失聲痛哭：“兒子，爸終于找到你了。”
不明真相的李國斌驚駭地掙脫了吳志華。
李桂林無奈又心痛地對兒子說：“國斌，他真是你的生身父親。”
接着，李桂林向李國斌講述了當年收養他的經過，及親子鑒定的結果。
李國斌對20多年前的事沒有任何印象，冷漠地看了吳志華一眼，說：“我對你沒感情。”
吳志華要求帶李國斌回保定生活，李國斌不同意。李桂林對兒子說：“我和你媽沒能力給你買房子，興許你連結婚都困難。吳爸爸條件優越，跟他走吧。保定離北京不遠，我們會經常去看你，”
出于對未來的考慮，李國斌勉強随吳志華返回保定。為彌補虧欠，吳志華給兒子買了一套三居室、一輛奧迪轎車，并讓他擔任自己的助理，月薪5000元。
盡管如此，李國斌與吳志華依然有着深深的隔膜，從不與他交心，經常與養父母煲電話粥。一到周末，他就往北京趕，星期一早晨才回保定，這讓吳志華内心極度不平衡。
吳志華瞞着李國斌來到北京，遞給李桂林一張銀行卡：“卡裡有20萬，算是我對你們撫養國斌的補償，請你們以後不要與國斌來往了。”
他這是要買斷自己與國斌的親情！李桂林真想将銀行卡摔在吳志華臉上，但為了緩和養子與親生父親的關系，李桂林接受了這個苛刻條件。此後，他不再去保定，還找各種借口阻止養子回北京。
李國斌問養父：“爸，你和媽為何突然将我當外人？”李桂林硬着心腸說：“吳志華才是你最親的人，比我們更愛你。”
有一種大愛叫冷漠
其實，拒絕李國斌的同時，李桂林備受煎熬，24年的親情怎能說斷就斷？他決定将20萬退還給吳志華。
然而，一天，李桂林騎電動自行車時将一位老太太撞傷，造成對方下肢癱瘓，一次性賠償對方26萬元。如此一來，那20萬沒有了，李桂林再也沒有資格找吳志華交涉了。想到将永遠失去含辛茹苦養了24年的兒子，老兩口相擁而泣。
2006年5月的一天，李國斌回北京看望養父母，看到附近正在拆遷，興奮地問養父：“爸，咱家能分幾套房？”李桂林語氣淡然：“兩套。”
“太好了！拿到新房鑰匙，我就回你們身邊，随便在北京找個工作，再也不離開了。”
李桂林卻冷冰冰地說：“你家在保定，來北京幹什麼？”
一句話讓李國斌聽得直窩火，賭氣返回了保定。
李國斌前腳剛走，吳志華的電話就來了：“你答應不再與國斌來往，怎麼又讓他回北京？既然收了錢，就要說到做到。”
20萬仿佛緊箍咒，緊緊套住了李桂林。他連扇自己幾個嘴巴：“我渾蛋，把兒子給賣了。”
一次，李國斌在電話裡問養父：“爸，房子的鑰匙給了嗎？”李桂林甕聲甕氣地回答：“半個月前我就拿到鑰匙了，我與你媽住一套，另一套給了我侄子，他比你更需要這套房子。”
李國斌火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和我商量？”
“你父親幾千萬家業将來都是你的，你還在乎一套房子嗎？我們老了，隻能指望侄子。”
聽聞此言，李國斌複雜的心情難以言表。隻是他不知道，狠心掐斷親情，李桂林夫婦的心都碎了。
漸漸地，李國斌對養父母感情淡了，整整7年，沒與他們聯系。
2013年，周碧玉患上了舌癌，舌體被切除三分之一。同年，李桂林莫名低燒，令人齒寒的中期肝癌纏上了他。老伴治病花光了家中積蓄，李桂林隻能開一些常規藥物，回家維持治療。
坎坷的人生際遇讓李桂林内心一片悲涼，他隻想在離世前見上養子一面。于是，他給李國斌發短信：小斌，屬于我和你媽的時光已不多，你能與我們見一面嗎？
一條短信揪緊了李國斌的心，他這才意識到，雖然7年未聯系，但那份親情從未遠去。
當天下午，李國斌匆匆趕到養父母身邊。幾年不見，他們蒼老憔悴了許多。得知養父母雙雙患癌，李國斌的心情格外沉痛。
李桂林含淚說：“兒子，你生命裡的許多第一次爸爸都記得清清楚楚，第一次進幼兒園、第一次上小學、第一次參加工作、第一次領工資……仿佛就在昨天。”
李國斌淚如泉湧：“爸，你們明明是愛我的，為什麼以前要生生割裂咱們的親情？”
李桂林哽咽着講述了當年吳志華用20萬買斷親情、自己無力反悔的事。
李國斌含淚承諾：“爸、媽，堅強起來，我永遠是你們的兒子，永遠和你們在一起。”
回饋雙親幸福晚年
李國斌返回保定，指責吳志華用錢買斷親情。吳志華知道自己不能一錯再錯，遂告訴兒子：“你安心去北京，公司的事我會打理好。”
李國斌将李桂林夫婦送進醫院，請專家幫養母進行康複治療，安排李桂林做肝部切除手術。
為還心債，吳志華主動負擔了李桂林夫婦的醫藥費。
李桂林夫婦的回遷房靠近西五環，飽受噪音和汽車尾氣污染，不利于癌症患者康複。一天，李國斌對養父母說：“爸媽，我帶你們去周口店散心吧。”一個多小時後，李國斌将二老領進一套兩居室。吳志華從書房走出來，将寫有李桂林名字的房産證放在他面前：“這是我和國斌送給你們的禮物，你們安心在這裡養老吧。”
李桂林情難自抑：“我沒為你們做什麼，沒資格接受這麼貴重的大禮。”
李國斌将養父按在沙發上：“你真要感謝，就和媽将身體養好。”
2015年1月，李國斌從央視《健康之路》欄目中了解到，廣州一對小夫妻雙雙患癌，手術後天天跳國标舞，體内癌細胞奇迹般地消失了。李國斌想：養父母年紀大了不适合跳國标，能不能做操抗癌？他咨詢了北京抗癌協會的專家，專家肯定地說：“适度運動，能提升體内的氧吸入量。癌細胞屬于厭氧細胞，足夠的氧氣能促進免疫細胞攻殺癌細胞。”
在專家指導下，李國斌自創了一套适合養父母身體的“抗癌操”，每天早上，帶着養父母來到小區公園，一招一式教他們做。
一晃半年過去了，李桂林夫婦氣色越來越好。李國斌陪二老去醫院檢查，結果顯示，周碧玉身體徹底康複，李桂林的體征指标遠遠好于同類患者。
抗癌操的神奇功效在社區傳開了。每天早晨，果園社區都會出現這樣壯觀的一幕：李國斌與養父母在前面領操，上百人跟在後面模仿。
李國斌決定竭盡全力，讓養父母和親生父親都有個幸福圓滿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