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雙目失明絕望之際走來神秘發小
今年53歲的賈海霞是河北省井陉縣冶裡村村民，3歲因白内障左眼失明。高中畢業後，賈海霞進入鄰村石灰廠上班。後在熱心人的介紹下，組建了自己的家庭，并育有一子。
熟料，幸福深處，暗流湧動。2000年6月的一天，廠裡放炮炸礦粉。随着“轟隆”幾聲巨響，碎石飛起，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砸中了賈海霞。伴随着一聲尖叫，賈海霞捂着臉蹲在了地上。這次事故導緻賈海霞的右眼失明，悲痛之際，他想跳樓自殺，幸好被護士攔住。
回家後，賈海霞依舊很沮喪，常常用拳頭撞擊床頭：“我是個廢人，廢人了。”
為了防止他再想不開，家人輪流看着他。可是，誰也無法解開賈海霞的心結。
這天，家裡來了一位鄰居。賈海霞習慣性地問對方是誰，來人說是賈文其。兩人聊天時，賈海霞聽到打火機點煙的聲音，很是不解地問：“文其，是你在抽煙嗎？”賈文其笑着說：“這屋就咱倆，不是我是誰？”
“你不是小時候就失去雙臂了嗎？怎麼還能自己點煙？”賈海霞對這位幼時的夥伴充滿了好奇。
賈文其較賈海霞小一歲，因為兒時爬變壓器，觸碰到高壓線，失去了雙臂。但賈文其不僅性情開朗，而且從不服輸。小學時，學會了用腳握筆寫字，還能用腳洗臉。中學時，在經曆過數次嗆水、身體劃傷後，竟然練會了無臂遊泳。中學畢業後，除了逢年過節，大家已很少看到他。當他出現在賈海霞面前時，賈海霞自出事後第一次有了想與人交流的欲望。
賈文其告訴賈海霞，他之前一直在市藝術團工作，還代表市裡參加過全省殘運會50米遊泳項目，獲得了亞軍。這次，因為父親患病，需要人照顧，他才不得不辭職回家。
見賈海霞聽得入神，賈文其借機勸說：“你看我從小就失去雙臂，不是也活了将近四十歲。你雖然看不見了，但還有聽力，有四肢啊。幹嘛天天生不如死的，得想法子讓自己活得更好才行。再說了，你總這麼消沉，老婆孩子怎麼辦？”
聽了賈文其的話，賈海霞心裡敞亮多了。
鼓起生活勇氣兄弟倆承包50畝荒灘
此後，隻要一有時間，賈文其就鼓勵賈海霞振作起來。榜樣的力量感化了賈海霞，他想證明自己也不是一個廢人。可又能做些什麼呢？賈文其會心地笑了，說出了一個由來已久的想法。賈海霞聽完，“撲哧”一聲樂了：“一個沒有眼睛，一個沒有胳膊，兩個殘疾人怎麼能做那麼大的工程？”
原來，賈文其想二人合作種樹。他父親曾經賣出院子裡兩棵10年樹齡的柳樹，一棵就賺了1990元，利潤很可觀。而且，地點他都看好了，就是村北頭的一片荒灘。在賈文其看來，如果樹種活了，幾年後再賣掉，收入會相當不錯，也是幫助家庭的一種辦法。
賈海霞顧慮他們無法像正常人一樣勞作。賈文其接着勸他：“我來當你的眼睛，你當我的雙手，我們倆協作，絕對沒問題，隻是比正常人辛苦些。”
賈海霞雖然仍顧慮重重，可他一時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能做什麼，就同意試試。在和村委會幹部溝通後，村委會答應把那片荒灘無償承包給他們。
2001年春節後的一天，淡淡的晨光裡，迎着料峭寒風，賈文其肩挎簍筐在前，賈海霞拿着鐮刀等工具，緊緊拉着賈文其的衣襟跟在後面。
從家裡到荒灘并不近，需要出村子、穿馬路、下河灘、走田埂、跨溝渠、蹚河道，身體健全的人這一趟走下來，也要費不小的勁兒。走在坎坷的道路上，賈文其不時地提醒着賈海霞，防止他摔倒。到了綿河邊，賈海霞摸索着幫助賈文其挽起褲腳，賈文其先趟過河，将工具放到對岸，再返回來背賈海霞過河。
春天的河水寒意刺骨，賈文其在水中凍得搖搖晃晃，好幾次兩人都摔倒在河裡。
來到荒灘，賈海霞用手摸着撿石子，賈文其用脖子夾着鐵鍬翻找土質松軟的地方。收拾出一片空地後，兩人準備砍些新發芽的柳樹枝直接種。在河邊的一棵楊樹前，賈海霞從挎簍裡摸出鐮刀，别在腰間，坐在賈文其的肩膀上，讓他把自己頂起來，然後再摸索着向上爬。在賈文其的指揮下，賈海霞用鐮刀砍着新枝。一棵樹砍完，接着找下一棵。賈文其脫下鞋用腳趾把樹枝收到一塊兒。直到賈文其告訴賈海霞夠用了，他才從樹上下來。
捆好樹枝，賈文其先蹚水把樹枝運過去，再把賈海霞背過河。一大捆新柳枝就這樣被運到了荒灘上。
開始種樹了。賈海霞在賈文其的引導下，将鋼釺插在沙灘上打坑眼。坑眼打好後，賈文其脫下鞋，夾起一棵樹枝插在裡面，然後賈海霞使勁兒往裡面插。插完樹枝，賈文其用腳趾夾起帶把的鐵鈎，夾在脖子裡，鈎起水桶，去河邊打水。回來後，再用腳趾夾着水桶給樹澆水，最後踩實。每天，兩人重複着這樣的動作，累得渾身乏力，卻感到格外開心和踏實。
就這樣，從三月忙到五月，他們種下了800棵樹苗。因為要用腳植樹，賈文其在寒冷的早春也不能穿襪子，腳部的凍傷又疼，常常折磨得他整夜睡不着覺。
你借我手我借你眼植樹路上互成幫手
哪曾想，當年天氣幹旱，雨水少，800棵樹苗僅成活了2棵。苦悶之時，再加上村裡傳出的風言風語，兩人都産生過放棄的念頭。思來想去，又覺得不甘心。最終，兩人決定好好總結經驗，再試一年。
第二年春天，在荒灘上，人們時常看到這樣一幕：一位盲人踩着一位無臂人的肩膀爬上樹。到了樹梢，無臂人告訴盲人樹枝的确切位置。待盲人憑感覺砍下樹枝，再從十幾米高的樹上慢慢滑下來。
砍下樹枝便要盡快栽種。這次，兩人選擇了離河水較近的區域，一鏟下去，依舊是鐵鍬和石塊的碰撞聲。無奈，兩人隻好再次找來鋼棍打眼。因為眼睛看不見，賈海霞的錘子常常敲在賈文其手上……
樹眼兒打好後，将樹枝插入其中，然後添土澆水。一年下來，樹苗成活了200多棵。
第三年，賈海霞和賈文其又種植了3000棵，成活1100多棵……風吹日曬，兩人的額頭爬滿了皺紋，可看着樹苗一天天長高，心裡甭提多高興了。
十餘年過去了，在兩人的精心培育下，當初的小樹苗已變成了大樹。2013年的一天，有木材廠找到老哥倆，想購買他們的樹，而且給出了較高的價格。沒想到，兩人竟然異口同聲地說：“不賣。”
那年，賈海霞的兒子正在石家莊一所技校讀書，每月生活費就要上千元。賈文其建議賣掉兩棵樹給孩子當學費，賈海霞卻強烈反對，說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他是男子漢，應該學會像其他孩子一樣勤工儉學，邊上學邊打工。
同樣，賈文其家裡危房改造時，也舍不得将樹賣掉。
有人算過，他們倆15年間栽種了近萬棵樹，如果全部賣掉，足以讓他們後半生衣食無憂。
可是，這些樹能砍嗎？
賈海霞和賈文其内心都很清楚，最初種樹的目的是想等樹苗長大後賣掉，改善家裡的生活。可與樹相伴的日子裡，已經讓他們把每一棵樹苗都當成了自己的孩子，砍哪棵都舍不得。
殘疾發小，互相借力，将荒灘變成綠樹林的事情漸漸在鄉裡傳開了。當地媒體報道後，很多人慕名前來，有送慰問金的，有幫忙挖建水渠的，還有送柴油機的……村裡又無償提供了一百多畝坡地，縣裡還送來30萬棵柏樹樹種。
2016年6月，賈海霞和賈文其的故事傳到了海外。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旗下的GBS工作室拍攝了他們的專題片，在YouTube、Facebook等平台播出後，人氣暴漲，感動了無數人。
就這樣，兩人你以我為眼，我以你為手，一幹就是十多年。昔日井陉縣附近的荒灘，如今已是一片郁郁蔥蔥，當初嘲笑兩人的村民也豎起了大拇指。
至今，老哥倆拿着低保，還有殘聯的補貼，年收入隻有二千多元。面對巨大的生活壓力，老哥倆卻一棵樹都沒有賣過。他們說，要把這些樹留給子孫後代。
責任編輯:陳曉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