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兩個人,在命運面前,卻非凡地勇猛。最長情的告白,已勝卻人間無數。心裡甜,命就不苦。愛若在,厮守就是幸福。”
2018年3月1日,謝海華和謝芳登上央視2017年度“感動中國人物”的頒獎舞台,這是主持人宣讀的頒獎詞,令全場觀衆動容。
用愛守護遍體鱗傷的她
1965年3月15日,謝芳出生在湖南省長沙市嶽麓區新合村。長相文靜秀氣的謝芳,性格卻堅毅剛強。1988年,當時謝芳在長沙雨花區一家飯店打工。2月7日淩晨,在飯店值班的她被一陣響動驚醒,隻見一個黑影從窗口躍入……
“有賊!”謝芳當即躍下床,沖過去,緊緊拖住竊賊。情急之下,竊賊用刀對着謝芳一陣亂戳。睡在另一間房的店主鄒新志夫婦聞聲趕來,和竊賊搏鬥。謝芳強忍劇痛,大聲呼救,附近的店主和村民紛紛趕來,衆人齊心合力,終于制服竊賊,将其交給警方。
這場打鬥曆經半個多小時,謝芳身上多處流血,鄒新志傷勢也很重,兩人被衆人火速送往醫院,但鄒新志在途中不幸身亡。經醫護人員檢查,謝芳的臉部、胸部、手背和腳等部位中了9刀,經全力搶救,才保住生命。
此事件引起當地高度關注,謝芳勇鬥歹徒的義舉赢得社會的高度評價。湖南省委宣傳部授予謝芳“見義勇為先進分子”的光榮稱号,并獎勵1000元獎金。
出院後,謝芳回到家裡養傷,因失血過多,她的身體嚴重受損。
“爸媽,我拖累你們了,雖然我身體承受了很大的痛苦,但我一點也不後悔。現在歹徒受到了制裁,我終于安心了。”謝芳安慰父母,也是在安慰自己。她還那麼年輕,但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措手不及。面對鮮花和掌聲,她對未來卻十分迷茫。
“小芳啊,你可要養好身子,不然沒有男人願意娶你。”有個親戚心直口快對謝芳說,這也是父母犯愁的一件大事。
其實,謝芳見義勇為的事傳開後,有不少小夥子來看過她,當中不乏愛慕者。但謝芳看得出,他們眼神裡雖然帶着敬仰和贊美,卻還夾帶着一絲複雜的“望而卻步”。
床榻前來了很多人,又走了很多人,隻有一個人留了下來。他就是比謝芳大一歲的謝海華。也是新合村人,兩人之前并沒多少交往。
1988年5月,謝海華從雲南某部隊退伍,回家務農。謝芳見義勇為的事傳到他耳朵裡,他當即拎着一籃子雞蛋,來到謝芳家探望。
那天,謝海華一進家門,前腳就被門檻絆了一下,一籃雞蛋差點摔了。謝芳“噗嗤”一下笑出了聲,謝海華臉紅到了脖子根,走到謝芳的床邊,手足無措地站着。
“你坐呀,你是咱們村的?”謝芳直爽的兩句話,讓謝海華放松了些,他坐了下來,講起自己當兵的事,話匣子就慢慢打開了。
婚書是給女英雄的勳章
謝海華是有英雄情結的,他當兵所在的雲南邊境老山前線,那是打過硬仗的地方。謝海華特别崇拜那些敢擔當、有血性的人,這也是他探望謝芳的原因。在他心目中,謝芳是個女英雄,一點不輸給戰場上打仗的七尺男兒們。
“我哪能和你們比啊,你們是殺敵人的,我隻是……”聽了謝海華當兵打仗的事迹,謝芳心中是滿滿的敬意,覺得自己做的隻是小事,不能和保衛祖國相提并論。
“你也是英雄,女中豪傑,你是當代的花木蘭,誰說女子不如男。”謝海華的幾句話,又引來謝芳的一陣傻笑,笑得傷口都疼了。
謝海華擔憂地說:“我先回家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沒等謝芳回答,謝海華就匆匆出了門。
“你覺得海華怎麼樣?你跟了他,肯定能過上好日子。”這天夜裡,母親和女兒說貼心話。謝芳雖然也有一絲心動,但她不敢奢求:“媽,我這個樣子,怎麼配得上人家。再說,即使他有這個心思,他們家會同意嗎?”
沒想到,謝海華第二天一大早又來了,還帶來了大餅油條。謝芳吃着早餐,心裡甜滋滋的。吃完飯,他們聊了一上午,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和謝芳相識半個月後,謝海華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和謝芳結婚,照顧她一輩子。謝海華把這個想法和家裡人說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家裡炸開了鍋。
“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嗎?你難道還怕找不到好姑娘?最近來說親的就有好幾個人呢。”謝海華的母親堅決反對,她又叫來親戚,大家都極力勸阻謝海華“做傻事”。
父親卻對謝海華說:“你自己的事,自己考慮好,如果你認定了謝芳,就要做好一輩子的打算。”
雖然家裡還沒完全同意,但謝海華已向謝芳表明了心意,謝芳很高興,但更多的是擔憂,她說:“我身體還沒有恢複好,将來能恢複到什麼程度,我也不知道,萬一我成了你的包袱,你肯定會受不了,會後悔的。”
謝海華笑着說:“你勇敢了一次,和歹徒搏鬥,是我心目中的女英雄,那就讓我也勇敢一次吧,相信我。”
1988年10月,謝海華和謝芳舉辦了簡單的婚禮。新婚之夜,謝海華對妻子深情告白:“你别擔心,我對你的愛,不是憐憫,而是充滿崇敬的愛。這一紙婚書,是我給女英雄的最高勳章。”
謝芳激動地哭了,受傷之後,堅強的她從沒流過眼淚。這次,她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趴在丈夫的肩頭,哭了出來。
一年後,兒子謝希龍出生,這個名字是謝芳取的,她希望兒子能成為一條龍,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兒子出生是喜事,但謝芳因為身體消耗太多,健康狀況越來越差,患上風濕性關節炎,肌肉開始不斷萎縮,不久便癱瘓在床。
為了讓妻子身上幹淨清爽,謝海華堅持每天為妻子擦洗身子,卧床的謝芳從沒生過褥瘡,屋子裡更沒有任何異味。
吃過苦才知道甜
起初,謝芳還能自己端着飯碗,但因為手上肌肉萎縮,後來,她連飯碗都端不住了。謝海華就一勺一勺地喂給她吃。
冬天,謝芳吃飯很慢,往往還沒吃完,飯菜就涼了。謝海華想了一個辦法,把飯菜分成多個小份,吃的時候端出幾份,剩餘的幾份放在蒸鍋裡保溫。待飯菜涼了,他再把熱的飯菜端出來,如此“接力”,妻子吃到的飯菜始終是熱乎的。
喂完妻子吃飯,謝海華随便扒拉幾口,算是對付過去了。田頭地間的活,全靠謝海華,他經常趁妻子午睡的功夫,出去忙活兩個小時。他還會利用晚上時間,去附近找點零活,貼補家用。
聽說阿膠對女人身體好,謝海華便買來給妻子吃。每天清晨,謝海華早早起來給妻子熬阿膠,村裡幾乎沒人吃過阿膠,聞到這個味道,不少人過來一探究竟。
“海華,你對阿芳真是好啊,自己連塊肉都舍不得吃,卻買這麼貴的東西給她吃。”不少人羨慕地說。
謝海華憨厚地咧嘴笑着:“應該的,應該的。”
天氣晴好的日子,謝海華會把妻子抱到院子裡,吹吹風,呼吸新鮮空氣。但謝芳看到左鄰右舍的媳婦們,都忙着洗洗刷刷,打掃庭院,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真的想早點好起來,像妻子一樣為丈夫和孩子做飯、洗衣……”
聽到謝芳的話,謝海華不斷安慰:“隻要你在,這個家就在,不需要你做什麼,我就很知足了。”
謝海華為了讓妻子站起來,向親朋好友借錢,去信用社貸款,帶着妻子四處求醫。但謝芳的病情一直未見好轉,身體也逐漸萎縮。
雪上加霜的是,2013年7月,謝芳因患子宮肌瘤,進行了子宮全切術。除此之外,混合痔瘡出血、重度貧血和心髒病等多種疾病也相繼找上門來,謝海華三天兩頭帶着妻子跑醫院。盡管如此,謝芳還是很樂觀,簽了眼角膜志願捐獻書。
2015年,新合村養老院成立,因謝海華勤勞可靠,村民們紛紛推薦他去敬老院做門衛。謝海華也願意,這樣既能照顧家裡又能工作,兩不耽誤。
随後,謝海華帶着謝芳住進了敬老院,他滿懷感恩之心,在敬老院開起了“個人義務理發室”,免費為老人理發。謝芳也會每天堅持和老人聊天,坐着輪椅幫助工作人員巡邏。
2017年1月,謝芳進行了胃、膽全切術。謝海華全程陪同妻子,兒子謝希龍也照顧左右。看着妻子痛苦的樣子,謝海華輕言細語地說:“不要怕,我和兒子會一直陪着你。”
懂事的兒子是謝芳最大的安慰。因家裡困難,兒子選擇去職高學烹饪,畢業後就去打工,把工資全部寄回家。
謝希龍對父親充滿敬意:“爸爸對媽媽不離不棄,體貼照顧,我從他身上學到了男人的責任和擔當。”
2017年8月,謝海華榮獲第六屆全國道德模範提名獎。頒獎晚會上,主持人問謝海華:“30年堅守,這樣的日子苦嗎?”
謝海華淡淡地說:“生活,哪裡有不苦的,沒吃過苦,又怎麼知道什麼是甜?隻要她在,生活再難,我也覺得像蜜一樣甜。”
責任編輯:謝雲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