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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與耳語 52

時間:2024-11-07 12:40:28

曹丙山開着小貨車,帶着汪傳法和張龍來到我的宿舍。

張龍提着飯館裡的木頭提盒,把幾個菜盤擺在桌上。汪傳法打開酒,倒了五杯,他端走酒杯,酒尚未沾唇,眼淚落下來。

“傳法,你别喝了。”張龍說,“大丈夫男子漢,四海為家。魯松去實現咱們有家要照顧而不能遠行的人的夢想,咱們應該祝福他,哭個鳥!來,幹杯,今天的分别是為了明天的相聚。”

我端起酒杯,碰杯,曹丙山和張龍喝幹了。“這是我最後一杯酒。”我說,“從今以後,我要戒酒。”

幹嗎要戒酒?想喝就喝吧——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她盈盈淺笑着走過來,一隻腳上穿着繡着小鹿的布鞋,另一隻腳赤着。

我喝下一杯酒。她在我眼前消逝了。

汪傳法握着酒杯,嗚嗚地哭起來。

我起身離開,走進山坡上的樹林,向眉河走去。窗口透出來的燈光在竹林梢頭投下一片光亮。成成在大聲地叫喊着什麼,接着響起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杜偉兩口子當晚住了下來,照顧外甥。我走上索橋,跨過鐵索,一秒鐘的墜落,我的雙腿踩進水裡,水流翻卷着漩渦,纏繞着我的衣服。我紮下水底,雙手摸索着河底,碎石、爛泥、死河蚌殼、蝸牛,還有被我驚吓的小螃蟹,一條魚碰到我的臉,用尾巴狠狠抽了我一下。靠近岸邊的淺水裡,生長着茂密的水草,黑魚或者鲇魚,兇猛地食肉魚類在吞噬着小魚,攪動着河水,啪啪有聲。我擴大搜索範圍,想要找到她遺落的那隻布鞋。有人在說話。我浮出水面,兩個人影打着手電站在岸邊,手電光照到我的腦袋。他倆跳下河,向我遊過來,是曹丙山和張龍,架着我的胳膊,把我帶上岸。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行李,無非就是衣服和幾本書,我需要的東西是我的自行車能馱得起的。我将上路,一條獨自呼吸着旅途中的塵埃的路。我把鍋碗瓢盆送給了孟大爺。上午去了信用社,星期天李主任沒上班,我給他打電話,告訴他以後我會把貸款給他彙來。下午我把玫瑰和蘭花草移到了她的墳前。

但是我又不想這麼快就離開眉鎮。也許會有一封信,我心懷期待。一直到星期二,也沒有等到我的信。沒有一聲告别,就這麼永别了。

因為劉紀出了事,我又在眉鎮待了幾天。星期二半夜時分,一輛警車駛到劉紀家門口,兩個警察翻牆進去,把他從床上铐走了。汪傳法來叫我時,已經淩晨三點了,董鳳雲開着皮卡車和他一起來的。我們連夜趕到縣公安局。來抓人的是小焦和小戚。他倆把劉紀送進看守所,就回宿舍睡覺了。我去敲門,他倆拒絕開門見我,說有話明天上班了辦公室說。

我們來到看守所,老趙沒值班。我們在車上等到天亮。老趙上班後,我進去見到劉紀。他還不明白為什麼把他抓進來。

我去公安局找到小戚。

“預審财二時,順便牽帶出來另一個傷害案。盡管财二現在是嫌疑犯,一碼歸一碼,嫌疑犯的權益我們也得保護。”小戚說,他沉着臉,口氣很幹脆,一點也不像以前一起打撲克說笑話的小戚了,“這事兒你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魯松,不是你經手辦的嗎?劉紀把财二打成輕傷,在你的威逼利誘之下,讓财二放棄了主張刑事制裁劉紀的權益。聽說你和劉紀家關系不一般——”

“一派胡言!小戚,你想怎麼着?”

“什麼叫我想怎麼着?領導讓我抓人,我就抓人。”

“哪個領導讓你抓的?”

“我沒必要向你彙報吧?魯松——”

我們又回到看守所,我讓老趙把财二提出來。一星期的時間,他似乎比以前胖了點。汪傳法上前扇了财二一個耳光,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

财二摸着臉,很無辜地望着他。

“你怎麼又把劉紀扯進來了?”我說,“财二,事情都過去了,當時你也同意調解了。”

“是閻強說的,那份協議太不公平,他說我太冤了,讓我重新要求重判劉紀。”

果然是閻強。我去戶籍科找他。

“這事兒你怎麼找我?”他說,“我明确告訴你,找錯人了!”

“錯不了。你唆使人把劉紀抓來,就不怕他說出你用的手機怎麼來的?”

“手機!哼,就知道你們會來這一手!手機我已經上繳了,傷害罪外加行賄國家公職人員罪。”他擺擺手,“沒什麼好說的了吧,魯松?快點走吧,别影響我辦公。”

我在他辦公桌上坐下,順手拿起一支筆敲着桌面。

“真搞不懂你,才幾天不見,你就變成個無賴了!起來——”他扒拉着我的肩膀,“想耍無賴?這兒可不是你耍橫的地方,把我惹急了,可别怪我翻臉不認人!”

“翻臉可是你的拿手好戲!翻吧,我看你還能怎麼翻!”

同屋的擡起頭,望着我。其中一個走過來,拍着我的後背把我勸離了戶籍科。

走廊上,汪傳法小聲對我說:“不能把閻強惹惱了,否則事情更不好辦。鳳雲帶着錢來的,要不你去找找季隊長?”

“誰也不用找,”我說,“就找閻強。”

“這可不是個好辦法,咱跟閻強鬧到這個份上,給他送錢,他得說是污辱他,把錢交上去,反而給咱弄個行賄的帽子。不光把劉紀撈不出來,反而适得其反。”他說,“緻人輕傷一般得判幾年?”

“說不好,空間很大。”

“石材廠現在離不了劉紀,一天損失就是不少錢。聽鳳雲的意思,花個三萬五萬的她不在乎。”

公安局裡都是熟人,可是要說給人塞錢辦事,一時還真想不想來該找誰。季隊長,不太合适,當了我七年領導,一身正氣的漢子。他不會收我的錢,我也不會送。現在我才體會到,撈一個人有多難。雖然我可以讓老趙關照劉紀,在裡面不受獄霸的欺負,可是要放人,老趙是不會答應的,我也開不了那個口。

“實在不行,咱去找張所長吧,”汪傳法說,“要是他肯幫忙,估計别人得給他面子。”

我們去了張所長家。他感染的傷口得到控制,已經愈合了。我把事情向他彙報。

“先把劉紀的事情放一邊,”張所長說,“魯松,你先給我說你為什麼要辭職。”

“魯松覺得當警察工資太低——”汪傳法說。

“讓魯松自己說!”張所長說,“他不比你清楚自己的行為?”

“也不是因為工資低,我覺得咱們這地方太閉塞,我想去大城市闖蕩闖蕩,我——”我扭過臉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張所長緊盯着我,“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好了,不想幹就不幹,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兒。人這一生,說長很長,說短很短,轉眼間我已過不惑之年。唉,還一事無成呢!”

“您可别這麼說,張所長,您這一生可夠轟轟烈烈的了。”汪傳法說,“跟您比,我們才是一事無成呢!”

“哈哈,如果能回到二十年前,讓我重新選擇,我可能不會去參軍。好了,不說這些了。”他說,“還是接着說劉紀的事兒。當時我就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弄虛作假總要給自己留下禍根。這事兒還得從頭上撸,推翻重新弄。人不是劉紀打的,還他個清白。走,上車,我去提審财二。”

劉紀是星期五回家的。星期六一早,我就離開了眉鎮,一個人騎着自行車上路了。

責任編輯季亞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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