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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榮心是從哪裡來的

時間:2024-11-07 05:05:10


    周雲龍/文摘自《雜文月刊》

一次在酒桌上,官場一位朋友抓着酒瓶、借着酒興給我說起往日的一件糗事。當年,他在一個縣級機關大院裡供職。那裡是論資排輩的,老前輩一般都不帶着小字輩玩,他們有他們的朋友圈,嚴格地說,是酒肉朋友圈。朋友剛進機關,常被科長安排值守辦公室,接聽電話。有一個周末,隔壁一個科室的副科長,推開他的門:咦?你們科長呢?他們……沒帶你一起出去放松放松?朋友不太自然地回答:我,值班。副科長來自一個邊緣科室,平時也基本上是“留守宅男”,見此情景,試探着向朋友發出邀請:晚上沒事吧?一起吃個飯?朋友本來是預備回家陪陪老婆的,見飯局來了,心有竊喜。下班之後,兩人便騎上自行車,找到大院後面一個僻靜的角落,那裡有個小飯館。一路上,副科長才抖落出他請客的謎底:像我們這樣的身份,今天不好回家,平時也罷,周末,好歹也是個機關幹部,都沒個人請,人家肯定說你混得不行,不談人家,老婆也會嘲笑你,會在心底看不起你。

朋友那一路上接受了人生的第一次官場教育,他也第一次發現自己隻會“辦事”不會“來事”。所幸他的老婆當時隻是一個自由職業者,還沒有計較過他。

朋友現在一個地方主事了。那天我不遠百裡,找他辦事。事情談妥,朋友請我們食堂小聚。落座之後,忽地有感而發,現在真的是舒服了:頭不昏了,腦不漲了,眼不花了。我幽他一默,吃了什麼保健品?朋友說,上面八項規定了,應酬少了,很得民心,也得“官心”。最早的時候,你看,我們覺得沒人請喝酒,多掉價,沒出息,往往想着法子找酒喝。後來,我弄到了一個副科級,還是沒權沒勢的角色,可是每一天,即使是中午,都有好幾場。有時,鎮裡不得不安排一輛專車,等候在飯店外,接送我們去另一個飯店陪酒。再後來,飯局越來越多,招架不住了,但是還得強作歡顔喝,來的都是客,一個不能得罪。

每天喝得昏天黑地,最後喝得體檢指标,全高高在上了。不能想象,那種連軸轉的酒宴,朋友和他的同事是怎麼從容應對的?此起彼伏的酒場上,他們又是怎麼設法偷奸耍滑的?我知道,真的都喝進肚裡,那是會出人命的。我也不能想象,在那種酒精充盈的狀态之下,他們還怎麼開會、怎麼批文、怎麼做指示?

甯可自己遭罪,也不得罪别人,這種“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其實是在以超越自己的能力去迎合、取悅别人,也是虛榮心的一種衍生産品。憶苦,思甜,突然發現:人的虛榮心,原來有時也是一種制度性的安排使然。假如官場風清氣正,那位副科長至于周末不敢回家嗎?他的老婆會認定周末按時回家的丈夫無能嗎?假如制度嚴密,沒那麼多的酒錢給你花,你上哪趕一個接一個的酒場?假如……不“假如”了,我确信,人常常是制度的産物。

準确地說,人是環境的産物,某些人不在職務上、待遇上虛榮,可能還會在生活的諸多細節上虛榮心溢出。真實的生活必定是瑣碎的、平淡的,時不時地還會夾帶一點失落和憂傷,适度的虛榮,也是一種心理調節,還是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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