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松野明美/文陸求實/譯
“第一”這個擡頭很棒,耀眼、奪目、秒殺一切。但是,第一也意味着激烈“拼殺”、血雨腥風。與其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争奪“第一”的名頭之上,不妨把眼光從“第一”上移開,關注第一之外的東西。不争第一,不是不求進取,而是重過程,輕結果;不争第一,不是消極懈怠,而是積極參與,享受做事的意義。人生應該走得從容一點,這樣,才能發現更多的風景,體味生活的美好。
第二次生産,伴着那奇特的産聲永遠刻在我的記憶中。沒有聽到期待的啼叫,醫生和護士一個勁地在嬰兒屁股上拍打,終于發出幾聲微弱的“喔喔”聲。
孩子身上怎麼有點發黑?而且身子軟塌塌的,抱都不敢抱他。懷他時,醫生曾提醒胎兒的心髒可能有問題,當時我想,自己身體如此強健,孩子怎麼會病弱呢?然而生下後,醫生嚴肅地告訴我:“嬰兒有嚴重的心髒病!”正常新生兒血液中的氧濃度為95~98,他卻因為心髒缺陷生下來時血液中氧濃度隻有80,供氧不足導緻呼吸困難,皮膚泛黑、嘴唇發紫。
精神受創的我,産後第十天又遭受了更大的打擊,醫生告知:“這孩子患有唐氏綜合征,心髒缺陷是由這個病引起的并發症。”
唐氏綜合征?那是什麼?我一點也不明白。
我一面聽着醫生的解釋,一面拼命想弄明白。這麼弱小的軀體承受着如此嚴重的疾患,再加上什麼綜合征,他能健康地成長嗎?為了拂去這種憂虞,我們給孩子取名健太郎,希望他能活得健健康康。
自此,全家人經受了超乎想象的考驗。健太郎接受過心髒大手術,而且動不動就感冒,一感冒就呼吸困難,導緻心髒負擔加重甚至心髒積液,幾乎不停地在跑醫院。然而,孱弱的生命卻依舊頑強地綻放,一天又一天,他在慢慢成長。
産後我複出工作,參加各類電視節目的錄制,還當選了家鄉熊本市的議員。我不願自己健康開朗的形象失墜,因此不想讓别人知道健太郎的事,外出時總是套上帽子将他的臉遮住,路人跟我打招呼:“松野太太,有了第二個孩子啦?”我隻是支支吾吾地岔開去。由于先天性疾患,健太郎無法像正常兒童一樣發育,他哥哥數個月大時會做的動作他卻不會做,尿布一直取不下,長到三歲還不會說話……
我曾是名馬拉松運動員,成長在勝負的世界,對我來說勇争第一人生才有意義,所有的吃苦、經受錘煉都是為了争勝,退役後進演藝圈、從政也是一樣,我處處争強好勝,不肯落後别人。
争第一,這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一天,我像往常一樣在慢跑鍛煉,忽聽後面有人叫:“松野前輩!等一下!”原來是高中時的田徑部後輩山崎。她趕上來和我肩并肩,問道:“健太郎怎麼樣?得趁早去看專家啊。帶他去小鹿園看看吧!”山崎常來我家,知道健太郎的情況。“前輩,唐氏綜合征的患兒要在進托兒所之前矯治,越早越好啊!”
山崎看似随意的話為我撥開了迷霧,使我得以從希望與苦悶的矛盾旋渦中解脫。自此,健太郎開始了每周五天、每天2小時的矯治,智障兒矯治專家一對一地從握手、輕撫開始到和他說話、做遊戲,慢慢地他身上竟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随着他的變化我自身也起了變化,開始不介意别人會怎麼看,勇敢地帶他出現在别人面前……健太郎教會了以往隻懂得争第一的我一個道理:人生不妨走得從容點,最重要的是按自己的軌迹走。要不是他,我差點就錯失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謝謝你,健太郎!
每個孩子都是天使。即便疾患,即便智障,他們仍舊頑強地直面命運,各抱其志,茁壯地成長。
不争第一的人生,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