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鳥喜歡親近人。
那天我扛着鐵鍁,站在埂子上,一隻鳥飛過來,落在我的鍁把上,我扭頭看着它,是隻挺大的灰鳥。我一伸手就能抓住它,但我沒伸手。灰鳥站穩後,便對着我的耳朵說起鳥語,聲音很急切,一句接一句,像在講一件事、一種道理。我認真地聽着,一動不動。灰鳥生生地叫了半個小時,最後聲音沙啞地飛走了。
之後幾天,我又在别處看見這隻鳥,依舊是單單的一隻。它有時落在土塊上,有時站在一截枯樹枝上,不住地叫,還是給我說過的那些鳥語——隻是聲音更沙啞了。
離開野地後,我再沒見過和那隻灰鳥一樣的鳥。這種鳥可能就剩下那一隻了,它沒有了同類,希望找一個能聽懂它話語的生命。它曾經找到了我,在我耳邊說了那麼多動聽的鳥語。可我沒在天上飛過,沒在高高的樹枝上站過,怎會聽得懂鳥說的事情呢?
不知那隻鳥最後找到知音了沒有。聽過它孤獨鳥語的那個人,從此卻默默無聲。多少年後,這種孤獨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聲音中。
(冰清玉潔摘自《時代青年·上半月》2016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