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未有四季心事,但能感知春暖花開。春遊是人與大自然的一次破冰約會,萬古山河,春心少年,一朝相逢,主客缱绻,不知丘壑,有耳得天籁,有目見芳華。那是年少的歡喜雀躍,也是自然的英姿勃發。
“逢春不遊樂,但恐是癡人。”可見在古代,親近原野,體味大地複蘇,是普世的遊覽觀。據說鄭闆橋有一年踏青,随口吟道:“春風、春暖、春日、春長,春山蒼蒼,春水漾漾。春蔭蔭,春濃濃,滿園春花開放。門庭春柳碧翠,階前春草芬芳,春魚遊遍春水,春鳥啼遍春堂……”一篇華章去了“春”字,還剩什麼?
學堂樂歌《春遊》,是李叔同1913年在浙江一師執教音美課程時創作的,後由豐子恺收入《中文名歌五十曲》,堪為中國第一首三部合唱經典。旋律屬西方自然大調,音樂高低起伏,似有春日彈性;而歌詞以東方傳統詩詞為根系,起承轉合,詩中有畫。這般中西合璧,自是經久傳唱,可供今日音樂老師輔教。
春遊是打破寒冬囹圄的首次放風,令人豁然開朗。無論大雁之高,小草之微,已知天地密碼,蟄伏結束,各自探頭,通達浩蕩。可歎今朝中小學學子,已難得遠足踏青。獨生子女的安全,書包功課的沉重,出行路上的擁堵,還有郊外山水原體的不再,都造成少年遠足的“行路難”。假如學子作畫隻能臨摹,難得寫生,這讓李叔同、豐子恺師生徒喚奈何,徒喚奈何。
2017年大年初一,我在大雁塔旁樂遊巷舊書市場淘選已不多見的民國老書。黃昏時分,街頭熙熙攘攘,霧霾迷迷蒙蒙,我突然想到這本是李商隐1000多年前作《登樂遊原》的詠歎之地:“向晚意不适,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春遊得趁早,莫到黃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