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住在村東頭的表叔王大找到二蛋,扔給他一吊錢,氣呼呼地說:“太欺負人了!二蛋,你一定要幫我出個主意,好好治住他!”
原來,王大的對門鄰居陳鐵柱家年初蓋房子,比王大家的房子高出了兩層磚,這不是要壓他一頭?他就找陳鐵柱去說理,陳鐵柱理直氣壯地說自己長得高,他家的房子就得蓋得高。這純粹是歪理啊,王大回家就想了一個轍,在門楣上釘了一面鏡子,把陳鐵柱家的晦氣給他照回去!
陳鐵柱看到王大家門楣上的鏡子,也如法炮制,在屋脊上釘了一面鏡子,正好照到王大家。這可麻煩了,陳鐵柱家的屋脊也比他家的高半尺呢,王大再也沒辦法照回去了,于是就來找二蛋求助。
二蛋一聽是這麼回事,不禁笑道:“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呢。叔,活人哪能讓尿憋死?他家屋脊高,咱可以比他還高啊。”王大苦着臉說:“屋脊是死的,怎麼再高啊?”二蛋笑道:“你往上面碼幾層磚,可不就比他家的屋脊高了嗎?”王大一拍腦門,急匆匆地走了。
過了幾天,王大又來找二蛋了。他一屁股坐下來,氣呼呼地說:“二蛋,你那個招兒不靈啊!”二蛋一愣:“咋會不靈?”王大說,他回家後在屋脊上碼了幾層磚,再在上面鑲上小鏡子。不料,陳鐵柱一看,也跟着學上了,結果又比他高了幾層。王大自然不服氣,也接着往上碼,誰知房瓦都給壓碎了,再往上碼,那就碎得更多了。要是給房子換套瓦,那可太虧了。
二蛋皺着眉沉思片刻,一拍巴掌說:“有了!”二蛋想出的主意,就是去伐根毛竹,把鏡子挂到毛竹頂上,再把毛竹豎在院子裡,照着陳鐵柱家,看他陳鐵柱還怎麼高!王大一想,是這麼回事啊。他拉着二蛋就上了山。兩個人千挑萬選,選了一根最高的毛竹,扛回家,綁上鏡子,又在院牆邊挖了個坑,把毛竹豎起來。王大看着毛竹頂上挂着的鏡子,得意地笑了:“我看他怎麼還能比我高!”
王大一時高興,打酒買肉,跟二蛋喝了個一醉方休。
二蛋酒足飯飽,晃晃悠悠地回到家,卻見陳鐵柱正黑着臉站在門口等他呢。一見他,陳鐵柱就怒氣沖沖地問:“二蛋,你怎麼那麼缺德呀?幫王大尋我晦氣!”二蛋兩手一攤,說:“他是我叔,我當然得給他出主意。”
陳鐵柱掏出一吊錢,塞到二蛋手裡:“這些你收下,你也給我出個主意!”二蛋若有所思,把錢收下後,請陳鐵柱進了門,說:“你說吧,讓我幫你出什麼主意?”陳鐵柱說,當然是怎麼比王大家的鏡子挂得更高些。
這下,二蛋犯了愁。他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好主意,就把那一吊錢退給了陳鐵柱,歎着氣說:“我真想不出啥主意來了,那根毛竹那麼高,沒什麼能比它更高了。”陳鐵柱堅持把錢塞回給他,說:“你一定要幫我想個主意出來!”
二蛋想了好一陣子,忽然一拍手道:“有了!不過,你得破費點兒了。”陳鐵柱頓時高興起來,喜笑顔開地說:“隻要能赢了他,花錢就花錢,你快說吧。”這回,二蛋的主意更邪門,他讓陳鐵柱去小王莊找王小力,租他家的烏鴉用半月。
那王小力也是閑着沒事兒,馴了幾隻烏鴉。那幾隻烏鴉賊聽話,讓它們幹嗎就幹嗎。陳鐵柱給了王小力一吊錢,王小力帶着烏鴉就來了。那幾隻烏鴉輪番站到王大家那根大毛竹上,扯着嗓子“嘎——嘎——”地叫,别提有多喪氣了。
王大聽到聲音跑出來,撿起石子來打烏鴉,烏鴉拍拍翅膀就飛了。可等他一進屋,烏鴉就又飛回來,還是站在那裡“嘎——嘎——”地叫,王大又出來趕,烏鴉又拍拍翅膀飛了。幾次下來,王大累得筋疲力盡,可那烏鴉還是輪番過來叫喪。
王大隻好又去找二蛋,讓二蛋幫他想辦法。二蛋使勁擺着手說:“我可不幫你想主意了。再幫你想,陳鐵柱非剁了我不可。”王大掏出一吊錢,塞到他手裡說:“快幫幫叔吧!”
二蛋皺着眉想了想,湊近王大的耳朵說:“你做個弓箭,把烏鴉射下來呀。射着一隻,其他的就都不敢來了。”王大一拍腦門,看來自己是氣糊塗了,連這麼簡單的辦法都沒想到。
王大回到家,立刻做了弓箭。他瞄準了烏鴉正要射,誰知那烏鴉倒是聰明絕頂,看到了弓箭,就拍翅膀飛了。王大知道那烏鴉還會回來,就躲在門後,偷偷瞄着。
過了一炷香的工夫,烏鴉果真又飛回來了,還是站在毛竹上“嘎——嘎——”地叫着。王大瞄準烏鴉就射了過去,可那烏鴉賊精明,剛聽到弓弦響,就拍拍翅膀飛了。
王大氣得直跳腳,卻聽到一陣激烈的拍門聲。他忙去開了門,卻見一個陌生後生一手拿着滴着鮮血的箭,一手捂着流血的肩膀,疼得龇牙咧嘴,瞪着眼問他:“你射的箭?”王大點點頭,慌忙問道:“你這是咋了?”後生氣得渾身發抖:“咋了?你瞎呀?你射到我了!走,咱到衙門說理去!”
王大一聽,吓得兩腿一軟,癱在地上。他忙說道:“衙門就不要去了,我還是賠你錢吧。你說吧,賠多少?”
小夥子氣呼呼地說:“賠多少?你該賠我一條命!虧得我手腳麻利,聽到風聲,趕緊往旁邊跳,要不,正好射在我腦袋上,你那腦袋得搬家!你死了,你家的地還得賠我,地不夠了賠房子,老婆得改嫁,兒子也不知道要随誰的姓呢!”
王大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後生接着說:“我也不訛你,賠我三吊錢吧,也就夠我看郎中抓藥的。”王大哪敢耽擱,趕緊借來了三吊錢,遞給後生,還一個勁兒地賠着不是,後生這才接過錢走了。王大一把折斷了弓箭,蹲到地上,捶打着自己的腦袋。
這時,二蛋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驚訝地問:“叔,你咋不射烏鴉了?”王大哭喪着臉說:“别提了,險些出了人命。陳鐵柱愛挂鏡子就挂,烏鴉愛叫就叫,我不管了。”
二蛋突然笑了:“這就對了嘛。”他往外一招手,隻見那個後生和陳鐵柱都走了進來。後生把三吊錢遞給了王大,陳鐵柱給他鞠了一躬,說:“兄弟,是我不對,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計較了。”
王大蒙了:“怎麼回事?”
後生笑嘻嘻地說:“其實你沒射中我,箭上和我肩膀上的血,都是我抹的雞血。”
陳鐵柱也笑着說:“二蛋跟我說了,他想讓咱兩家和好,我冷靜下來想了想,一直這麼鬥下去,也确實沒啥意思。”
二蛋點點頭說:“叔啊,當初我見你和鐵柱哥兩人都怒氣沖沖的,估計一時半會兒勸不好,就琢磨着想了這麼個主意。他家房子都蓋好了,不能拆了,我看你家房子也舊了,不如就換個頂吧,也起高兩層,那兩家不就一樣高了?大家都是鄰居,還是以和為貴呀。”說着,他從懷裡掏出三吊錢來,“這是你和鐵柱哥給我的錢,他這一吊錢,就當給你賠禮啦。”
王大使勁點着頭,忽然給了二蛋一拳,笑着說:“就你鬼主意多!”
(發稿編輯:朱虹)(題圖、插圖:劉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