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到了美國,似乎并沒有什麼可以激活我的眼球。一樣的霓虹閃爍、煙柳人家,要不是街道兩旁醒目的英文标牌提醒,真以為自己還在上海。
回國前的最後一天,向導堅持帶我們來到他的家鄉——瓦維克小鎮過夜。剛聽到這個名字,我誤解成“wallweak”,薄弱的牆?這麼非主流!
傍晚,車緩緩駛入鎮中心。向導帶我們來到他家,迎接我們的是他的母親,一位年過六旬的老太太,頭發銀亮亮的,雖然說的是略帶口音的英文,卻感覺如此熟悉。
我向外望了望,天色漸晚,家家戶戶的門窗依然未關。想到新聞上經常出現的美國槍殺案,我擔心地問:“你們這兒難道沒有一丁點防盜設施嗎?”出門在外,哪有在家的安全感?
“防盜?印象中家鄉從未發生過偷竊案,我們晚上幾乎不關門,這樣方便鄰居有事進出。不會有人幹壞事的!”向導很驚訝,似乎從未接觸過“防盜”這個詞。
簡單的晚飯後,與向導漫步在小鎮石路上。路上人不算少,但并不感覺喧鬧。一戶人家的籬牆上開滿薔薇,香氣清晰得很。經過的路人都要在此駐足片刻。房子的主人靜靜靠在敞開的大門旁,和每個人問好。
忽然間,一個巨大的暗影向我們走來,頂端好像長了角。我心裡一驚,“小龍人?”等走近了,才發現是一頭小鹿。隻見向導駐足,右手置于腹前,身子微微前傾,像是老電影裡的紳士,在向小鹿鞠躬行禮。小鹿很淡然地享受這一切。月亮安靜地挂在它尖尖的鹿角上,母親經常提起的童年的竈糖,是不是就是這樣?
又有幾隻不知名的小黑影從我的腳下竄過,在不遠處停下,再跑幾步,再停下,活像金庸小說裡來無影去無蹤的俠客。不過我猜測應該是幾隻松鼠,小小的眼睛,清澈而又神秘。它好像對我這陌生的來客産生了興趣,連手中的松果掉了都不知道。
“它愛上你了,它們可是瓦維克的使者!”向導微笑着望向我,打趣道。
“瓦維克”,再次從向導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我依然不知道它具體怎麼拼寫。索性就叫它“wallweak”好了,在這裡,圍牆真的很“薄弱”,除了供芳香的花木攀爬,再無其他用處。
那晚睡前,我問向導:“你們家鄉如此和諧,是因為你們害怕上帝的懲罰,還是發自内心呢?”
“上帝住在我們心中。”向導毫不猶豫地說,“真正的上帝或許不存在。但我們敬畏道德,敬畏自然,因此我們可以救贖自己的靈魂。”
我清晰地聽到,向導說的不是respect,也不是fear,而是awe,譯作“敬畏”再合适不過了。敬,是因為人性對真善美的無限追求;畏,是因為擁有世界上最崇高的精神底線。科學已經将人類帶出了認知的愚昧,可是對于良知的愚昧,隻有靠自己的敬畏之心,才能真正擺脫。
或許,過分的與世隔絕的确是一種頹廢,但這不妨礙我們做一名人性的拾荒者,在時代匆匆的腳步後,靜靜撿拾起遺落的愛與初始的純真。因為敬畏,所以高貴。
(珠珠摘自《少年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