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初三,學最後一本語文書,書裡的内容大多都是春秋戰國時期的文章。每天都洗腦似的,什麼“孔子”“老子”“墨子”“莊子”“惠子”……于是乎,我們互相之間也從名字中取一個字曰“子”作為花名吧。
雖然剛開始還是會叫我“中子”“原子彈”之類的,但還是敵不過“猩猩”這個外号的強大以及在衆人腦海裡的根深蒂固。所以最後芒果還是芒果,猩猩還是猩猩,但是“涼子”的外号卻意外地得以保存下來,所以一直到現在我們還是會叫她涼子。
涼子是個微胖的女孩兒,讓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那一頭又黑又長又柔順的長發,所以宿舍隻要讨論到頭發的話題,大家都會不約而同地問她是不是拉過了,哪兒焗的油諸如此類的話。然而,她那一頭烏黑發亮的黑色瀑布般的長發并不是人造的結果,是打娘胎裡出來就自帶的光環。因為有點胖的緣故,美麗也被放大了,臉如玉盤,眼睛不大也不好比作星辰。可能是正值青春的緣故,她臉上也總時不時地更新一下痘痘,無數次見她端坐在鏡子前擠痘痘的事實證明了她是個意志力頑強的戰痘族。但是臉上的小山丘還是此消彼長,一年下來都成小花貓了。
她的牙齒長得不是特别好,倒沒有芒果吃塊牛皮糖都能斷根牙齒這麼嚴重,隻是數量上比正常人的少,牙縫出奇的大。那時我要箍牙牙醫說要拔四顆牙的時候她一度懷疑是不是她的牙都長我這兒了。我隻能說姑娘你想多了,一定是你的好運都在長頭發那一個闆塊用光了才導緻牙齒營養不良的。
涼子成績不算好,上學期期末考也是跌跌撞撞才剛過專科的分數線,除了語文外每一科都爛得有點觸目驚心。可是她很努力,自修放學以後也會堅持留下來學習,到宿舍快關燈了才回宿舍刷牙睡覺。每天早上我和芒果都是快做早操了才起床,她早早就摸黑上教室做作業早讀了。每次向我請教學習方法時,就算我口若懸河瞎扯一通她也會認真地記錄下來。更神奇的是,她讀書生涯裡唯一一次逃課居然是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和小夥伴去田裡拔草抓蟲在田壟上睡覺。
雖然她的成績總是不盡人意,但她十年如一日地朝着努力的方向不止步,始終堅信努力一切皆有可能。或許在現實面前我們都是落魄者,但在生活裡我們都可以成為夢想家。
記憶當中涼子是個脾氣好得跟瑪麗蘇劇裡的聖母女主一樣的神奇存在,她總是能以自身獨特的人格魅力化幹戈為玉帛。反而我和芒果耍小孩子脾氣鬧别扭在她面前就顯得格外幼稚而不成熟。
她同桌是個脾氣古怪的女生,喜歡欺弱怕強,有很多令人生厭的壞習慣。比如說,偷看别人的日記,用别人的文具總是不問自取,每次考試比瞎子多分了就知道嘲弄瞎子,真是随便一條拿出來都令人發指啊。可是涼子一直秉承以和為貴的思想,不和她多做計較,我一度覺得班主任應該給涼子同學頒個什麼最佳和諧模範獎的,不然意思意思一下發張好人卡也不錯。後來第二學期我請求老師把我和涼子芒果編到後面一起坐,涼子才算擺脫了前任同桌的殖民統治。是的,我就是傳說中的萬年倒數第一排。
不過涼子近視,初三的時候她還沒有配眼鏡,所以我覺得她中考考得不是很理想我可能也要負一部分責任吧。是我讓她坐在最後一排的……
我們學校有很多拾荒老人,因為教學樓頻發盜竊事件,所以我們對這些老人都沒什麼好感。可是涼子不同,她在學校每次見到他們都會熱情地向他們問好,有時還會毫不嫌棄地攙扶一把老人。我笑問她是不是觀音菩薩轉世,她卻很認真地跟我說,“這樣會讓他們心裡好受點,都這麼老了還要出來撿垃圾,可見生活并不好過。”我承認,那一刻覺得涼子的形象突然變得高大起來了。
涼子寫字很好看,不過在那個我們還不懂得欣賞的年紀大家也隻是覺得她寫字潦草,畢竟我們還是俗人,隻懂一筆一劃地寫字哪懂什麼行書啊楷書的。可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高二那一年,她這匹千裡馬終于遇到了她的伯樂,她參加書法比賽拿了二等獎,獎品是一支鋼筆。
涼子喜歡京劇跟我喜歡二次元的狂熱相比有過之無不及。我們骨子裡頭都深愛着中國古典文化,向往江南水鄉的你侬我侬,有些矯情地期待在雨巷可以遇見一個結着丁香般愁怨的撐油紙傘的姑娘,做着一個遙遠倒沒有可望不可即的文學夢。
涼子可能并不算出彩,成績也談不上優秀,但是會固執地喜歡一樣東西,會認真地生活,努力奮鬥。本身像個會發光的太陽一樣把周圍的難過悲傷冷言冷語曬幹,蒸發。
火炬花的花語是熱情,光明。我想,涼子雖然姓“梁”,卻始終是溫暖的。熱情,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