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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慶街和早期的武漢宵夜歲月

時間:2024-11-05 11:15:08

“火鍋裡沒吃完的苕粉全糊在鍋底上,狗貴拿刀撬起一大坨苕粉包裹着勞力士,回家拿小刀一點一點地摳了一個星期,最後連勞力士的漆也一起摳掉了。”

1.紅極一時的吉慶街曾經有大批藝人穿梭其中

2.武漢歪歪扭扭的巷子裡隐藏了無數紅紅火火的宵夜攤位

1993年,我跟着插隊的父母在景德鎮讀完了高中,回到武漢老家。家人把我安排進音像社實習,是一個拷貝錄像帶的活兒,有大把閑散時光無處消磨。那時候我誰也不認識,戰戰兢兢地從褲兜裡掏出一盒紅塔山,結果就跟音像社的一個大哥成了朋友。這位大哥家境很好,通過他,我認識了一大幫高幹子弟,有時候吃完宵夜就直接跑到朋友家胡亂睡了,第二天被人家的老爸叫起來,吃一碗面,吃完幾個人就坐在桌子旁邊打Call機,等所有人都到齊了,一起去洗個頭。因為太無聊了,每天最常做的消遣就是去洗頭,有時候一天要去洗三次,那時候特别流行幹洗,時間長了搓得頭發都要掉了。除了洗頭,就是吃飯。有時候幾個小弟沒錢付賬,磨磨蹭蹭把菜全吃幹淨還不走,直到大哥出現幫忙付了錢,接着又盤算着下一頓該去哪裡吃。

我回來的時候吉慶街已經很火了。跟池莉小說裡寫得差不多,賣臭幹子是一大特色,另外就是炒菜。那時的臭幹子發酵要45天,現場用小火慢慢炸,越炸越大,最後表皮炸得幹幹的,裡面還有柔軟的芯兒。我上小學以前還在武漢,那時候夏天乘涼,武漢人愛躺在路邊的竹床上聊天,餓了就點幾塊臭幹子慢慢吃,把吃的東西放在竹床上,自己坐小闆凳,邊吃邊喝酒能消耗一個晚上。其實以前的宵夜是很貧乏的,除了臭幹子,好像隻有藕圓子和綠豆湯,吉慶街多了一些炒菜,十幾塊錢就是很好的菜了,蝦球和青蛙最貴,大概12塊,白酒2~3塊,啤酒一杯幾毛錢。那時候做菜還是講究一些的,炒絲瓜,上一層很淡很淡的芡,上桌之後要迅速吃完,不然芡就化成水了。面是硬硬的有嚼頭的,淋上芝麻醬的香麻油,吃起來很爽利。但是總體來說,沒有像何祚歡老師說的那種精緻小吃了,他小時在武漢吃的宵夜,炒面是先煮半熟,有人點再下到鍋裡一份一份地炒,最後加點水悶起來,聽到嚓嚓嚓地響,接着淋一勺油就可以出鍋了,吃起來是帶着鹵汁的焦香味。也很難見到他說的挑着小擔子賣蓮子湯或者桂花赤豆湯的了,改革開放以後宵夜重新做起來,原來那種精緻感都不複存在了。

聽我身邊那些年齡比較大的大哥們說,吉慶街大概是從上世紀80年代初開始紅起來的。最開始隻有幾間破房子,廚師在外面炒菜端進來吃,過了兩年以後,街上慢慢有了藝人,有個藝人叫“麻雀”,後來在池莉小說改編的電視劇裡表演了一段,一下就火了,以他為首,還有其他三個人号稱吉慶街的“四大天王”,感覺很厲害的樣子,但我們都覺得唱得真不怎麼樣。“麻雀”嗓子很啞的,最喜歡給客人唱《愛情鳥》,一般的價格是10塊錢唱三首,客人興緻高了有時一次能消費100~200元。不過他們打動客人不是靠自己的才藝,而是靠說的,在一分鐘之内,說一些漂亮話讓你願意掏錢,比如“這位兄弟一看就是做官的料”,或者,“您帶了這麼漂亮的妹妹來玩,我給您唱一首愛情歌曲吧”。街上的藝人都是這個路數,“四大天王”比較牛,一般都是讓小藝人先上去遊說,他們攻不下來的,“四大天王”再上。紅火的時候,吉慶街的藝人有五六百人,他們每個月要向吉慶街交1000多元的管理費。除了“四大天王”這些民間藝人,也有那種胸腔共鳴唱美聲的,還有拉小提琴的,印象最深的是一對唱黃梅戲的姐妹,說哭就能哭得聲淚俱下。3.90年代的武漢宵夜是姜濤所熟悉的年輕人歡樂場所我這些一起吃宵夜的朋友裡有一個外号叫狗貴的,特别神。他常吹噓自己在深圳有一位幹姐,是酒店裡的媽媽桑,漂亮又有錢。90年代中期武漢也開始流行吃火鍋了,武漢最早的一家火鍋店叫“太珍火鍋”,他們家最早引進了不同的辣味級别,這家店現在還在,不過現在做得很一般了。我們有次在“太珍火鍋”吃宵夜,狗貴揚起手腕說,幹姐送了塊勞力士給他。大哥們都是懂行的人,有人逗他:“真勞力士不怕水煮,你敢不敢把表扔火鍋裡?”沒想到狗貴真的把表摘下來扔進去了,這還不算,扔進去居然忘了,最後直接結賬走人,坐着麻木(摩的)快到家才想起來,趕緊返回去找。服務員正收拾桌子呢,火鍋裡沒吃完的苕粉全糊在鍋底上,狗貴拿刀撬起一大坨苕粉包裹着勞力士,回家拿小刀一點一點地摳了一個星期,最後連勞力士的漆也一起摳掉了。

大家都以為狗貴吹牛,沒想到,這位媽媽桑姐姐有一天真的出現了,那晚我真是太記憶猶新了。其實她的長相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一開場她就掏出一本挂曆,上面竟然是她本人穿着豹紋比基尼的照片。我那時候才20歲,什麼心理狀态你們肯定也猜到了,血脈贲張,百爪撓心啊!我當時的想法就是把桌上這幾個哥們兒都喝倒了,最後帶着姐姐走。真有一個率先喝倒了,按照平時的習慣,叫一輛出租車,給他50塊錢,就算今晚包車了,把暖風打開,讓哥們兒在後排睡着,等我們這邊吃完。沒想到幾個人把喝醉的哥們兒擡上車回來,狗貴已經帶着姐姐走了,一桌的兄弟全都懊喪不已。那個最先喝醉的大哥醒來後直罵:“狗兒子,要不是我喝醉了,今晚她肯定跟我走了。”“怎麼會跟你走,她明明一晚上都在跟我抛媚眼。”幾個大哥争論了起來。我是最小的一個,當時沒敢說話,可我本以為整晚上她都在含情脈脈地看着我一個人,沒想到所有人心裡都這麼想。

後來大哥們都結婚了,這種聚會就越來越少了。幾年前,我在雪松路上偶然間又遇到狗貴。聽他大喝一聲:“姜濤,站住!”我心想壞了,這群哥們兒後來基本上都犯了事,不是進去就是死了,還能遇上,十有八九要跟你借錢。我尋思着怎麼能把錢包裡的錢抽出來幾張,因為他開口借,就不能不給,我得把錢全拿出來給他,以後他也不會還,兩個人從此肯定再不往來了。沒想到狗貴并沒有跟我借錢,他得意地跟我說,自己當了特警,還是一部電視劇裡很火的特警的原型。也許他是吹牛吧,不過我并不在意,那天我們很開心地去吃了一碗牛肉粉,之後又再次失去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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