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頓的課程安排獨具特色,我們采取集中學習制,兩個月集中學習一門課程,考試結業,再進行新的課程。全年下來,我們共有六門課程,其中的兩門是:國際政治大辯論和大國間的博弈。
正式上課的前一天,supervisor和advisor開說明會,首先要了我們每個人的簽名,因為:“現在的荷蘭首相就是從本學院走出去的,每一屆政治系的畢業生後來都有幾位成為世界各國的政要,所以我一定要收集所有學生的簽名,以後我就可以跟人顯擺了,我手裡有某某國總統的簽名!”
政治大辯論這門課請來了北約的領導人作為客座教授,他每星期露臉一次,工資十分好賺,他的上課方式是,讓我們每周讀完1500頁的書籍,然後課上分成兩派,辯論!我們的客座教授喝着茶水捧着蘋果電腦,兩腿一盤往桌上一竄,美滋滋地看着學生們辯論,隻在辯論出現瓶頸時才點撥幾句。
不過,這樣開放式的學習非常不适合我。總習慣有人教我正确答案,很不習慣自己在書中尋求幾個流派間的關系與漏洞。此外,政治這門科學已經被大學者們讨論了幾百年,語言晦澀難懂,語法更是遠遠“超綱”,好不容易有一段話中的單詞全部認識,可組合起來仍舊雲裡霧裡,“精英和解的傳統使得區域分割下的多元社會滿足可協商的條件”,這是我在kindle上下載的中文翻譯版的原話,然而,這是人類的語言嗎?
每個星期廢寝忘食才能勉強讀完140頁英文文獻,可這甚至達不到教授要求的十分之一。我與同學們的差距越來越遠。每次上課,看着大家自動分成兩派,自信而嚴謹地論證自己派系的合理性,兩個小時下來,我甚至不知道這兩個派系是什麼。當時間過去近一個月的時候,我再也坐不住了,加了班上每一個同學的WhatsApp,并通過Facebook上的群組找到了往年政治專業的同學們,開始漫漫請教之路。
首先我問了曆年考試題,雖然每一屆的授課教授和客座教授都不一樣,但所要求的書目有60%相同,因此,考察的知識點應會有60%相通。看了考試題後,我才發覺自己之前的學習就是過家家,例如,在政治學家Putnam關于民衆參與度降低影響社會資産總量降低這本書中,2017年秋季針對于這本書的考試題竟然是“平民主義的興起是否對Putnam整個理論的建構有影響”,可是,整本書都沒有提到一次“平民主義”這個詞啊!
我于是向同學請教,學霸告訴我:雖然書中沒有提到,但是Putnam所有理論建構的基礎就是精英主導社會,而社會資産并不是經濟資産,而是關系網,那麼關系網的基礎是互惠,當平民主義興起時,因為精英與平民的階級屬性不同,互惠就從狹義的變為廣義的,但同時也會沖擊精英主導社會這種結構的穩定性,此時,協商式民主就應運而生,但它隻能應用于小國寡民的區域自治型社會。總之,聽君一席話,勝讀二十幾年書,為什麼同學能成為各國頭領,那一刻我知曉了答案。
但是,當不了總統,我也得努力;沒有基礎,就拿出中國學生題海戰術的勁頭!我從每一道曆年考試題入手,抽絲剝繭,運用反向推導法去針對性地學習書中的理論,同時把課上同學們和教授辯論、總結的内容全部錄下來,回家後寫成文本與書中理論對照。同時,我發動自己的中國朋友和讀者,求大家幫我介紹學習社會學、人類學、政治、外交、國關等專業的學霸們。最終,一位牛津大學社會學在讀博士,為我講解了各大國際關系理論體系的前世今生以及衍生的各種理論和應用,簡直是神助攻!
就這樣,考試前夕,我雖然沒有讀完教授要求閱讀的書目,但是自信有了見解。比如,在社會資産這一塊,按照書中的理論,科技的發展是導緻人們參與社會事務頻率下降的主要原因,因為大家更願意在家裡上網玩手機,而不是出門投票。但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社會參與度從來都沒有下降過,它隻是通過另一種形式體現了,比如國際上若有什麼重大事件,人們雖然沒有出門去呐喊,但人們都發朋友圈評論了啊!人們仍舊在參與,而且由于網絡的受限度遠遠低于現實中的參與,人們之間的關系網反而建立得更廣更密了呢!我感到了極大的滿足,在這門課上真正學到的知識和學習方法的進步,是我比成績更加在乎千萬倍的東西。
責任編輯:陳思
當不了總統,我也得努力;沒有基礎,就拿出中國學生題海戰術的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