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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不息的傳承龍下米粉

時間:2024-10-31 11:21:25

快速發展的當今中國,經濟在騰飛,社會在進步,人們用不同的方式來創造出屬于自己的幸福。亘古不變的風俗下,人們巧妙地利用天氣環境的變化,來獲得質樸美味的食物,釀出濃厚的鄉情。龍下米粉,出自贛江之濱的峽江縣水邊鎮龍下村,因為全村大部分人家均會制作米粉而聞名。

1

2曬粉。

3發酵好的稻米。

風靡600餘年的特産

龍下,地處魚米之鄉的贛中平原,蜿蜒的贛江在這裡流淌,沖刷出大片肥沃的土地。千百年來,勤勞的龍下人在這片土地上深耕細耘,種植水稻,不斷繁衍生息。他們種植的水稻自給自足外,還做成米粉,銷往周邊地區。據記載,龍下村開基祖嚴日勤在明洪武元年(1368年)由浙江桐廬徙居該地,将米粉制作技藝傳入峽江,曾被明朝嘉靖皇帝譽為“貢粉”,并冠以“忠貞米粉”。一直以來,龍下米粉盛名不衰,村民采用祖輩傳承手工來制作米粉,食後餘香不絕,遠近聞名,龍下米粉成為風靡600餘年的地方特産,2008年被列入江西省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名錄。

作為地方特産美食,龍下米粉也許沒有桂林米粉的影響力,沒有蘭州拉面廣泛地被人們所熟知,但在贛中,人們卻偏愛龍下米粉獨特的味道。為了探尋龍下米粉的奧秘,經過打聽,龍下人每天半夜起就會開始一天的勞作。7月,流金似火,中旬的某一天,我們一行四人趁着夜色從新餘出發,經導航的指引,我們車進龍下,四周一片漆黑,空氣中散發着一種特殊的味道。跟着這味道,我們走進一戶村民家,隻見竈火熊熊,一口大鍋冒着熱氣,夫妻二人正忙個不停。一問才知,主人叫嚴應喜,他們半夜就起床了,手裡正在做的就是遠近聞名的龍下米粉。當天晚上,贛江邊上這個隻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就有六七戶人家在做米粉。

手工技藝的溫度

傳統觀念中,擁有手藝才能安身立命,相比都市,中國的鄉村,更能感受到手工技藝的溫度。嚴應喜今年72歲,做了五十多年的米粉,在與米粉的糾纏之中,轉眼間他從一個懵懂少年到現在的知天命之年,這是他養家糊口最重要的營生,聽說我們從大老遠過專門拍他們做米粉,特别熱情。為了讓我們更詳細地了解龍下米粉的制作細節,他一邊幹着活,一邊向我們做着講解。據他介紹,做龍下米粉要選用當地優質稻米,然後洗淨,依氣溫條件浸泡十天至一個月,等待水缸上面出現一層泡沫,才能進入下一道程序。稻米的選擇和浸泡最為重要,浸泡過程中,稻米在乳酸菌的作用下,散發出酸爽的氣息,稻米浸泡發1米粉大王嚴應喜和老伴。酵關系着米粉的感和的韌性。嚴應喜光着膀子,把浸泡好的稻米用井水淘洗幹淨,去除浸泡的酸味,然後加水磨成米漿裝入布袋中濾幹,放在容器中壓緊,再次短暫發酵。嚴應喜和老伴每天半夜兩點起床,第一件事就要将米粉磨好,然後揉成一團團馃,足足有兩三斤一個。看着他們汗流浃背,我就覺得怎麼不用機器代替,嚴應喜笑了笑:“揉馃隻能用韌勁,手法輕重隻能憑經驗,機器做不了。”聽着他的講解,我們不斷地摁動着快門,面對鏡頭,夫妻倆倒沒有什麼拘束。嚴應喜的老伴吳平芳,今年68歲,18歲那年嫁入嚴家,跟随丈夫一直做米粉,50年來幾乎沒有停歇,足不出戶。她告訴我,“這兩年,來這裡拍照的人很多,縣裡的經常來,還有外省的也會來,前年我們做米粉還上了中央電視台。”這位樸實的村婦面對鏡頭,無不自豪,言語之間透露的“明星範”十足。米粉揉成馃後,放入滾燙的大鍋内蒸煮,還要不斷攪動,防止粘鍋。龍下米粉離不開柴火,光煮一批馃就需要半個小時,龍下村周圍是山林,為做米粉提供了豐富的天然柴料。1榨粉家庭作坊。

2大米磨漿後濾幹。

3米幹揉成粉團。

4純手工制作。

5家家戶戶做米粉。揉馃榨粉煮粉沖洗晾曬

半生不熟的馃從鍋中撈出,趁熱切開,然後放在機器中碾舂攪拌成粗粉。舂好馃,便是施展拳腳的時候,嚴應喜把攪拌好的粉繼續揉捏成團裝入特制的木榨中,木榨由木輪、榨杆、榨筒組成,結構并不複雜。榨筒裝滿後,放在榨杆下面,老嚴蹬動着木輪,利用身體的重力,木榨緩緩轉動,帶動榨杆,發出吱吱聲,在杠杆的作用下,米粉從榨桶裡榨出,如絲線般滑落至滾燙的沸水中。這一過程是整個龍下米粉制作過程中最費體力的一環,腳下不停止地來回踩動,整個身體的重心全在榨輪上,一圈下來,便氣喘籲籲,老嚴告訴我,榨粉的速度以及鐵鍋的溫度與火候是成敗的關健,速度過快或者過慢都有可能前功盡棄。榨滿一鍋粉,需要往榨桶加四五次料,一鍋粉榨下來,老嚴已是汗流浃背。老兩口一會裝料,一會榨粉,一會又要往竈中添加草火,幾乎沒有片刻歇息,動作看似簡單機器,但個中辛勞,隻有當事人最清楚。老嚴徐徐翻動着鍋中的米粉,不斷地添加生水,仔細觀察米粉的成色,感知米粉的熟的程度。看得出老嚴是個行家裡手,仔細地跟我們講解着關于龍下米粉的一切,十多分鐘下來,一鍋米粉便煮熟了,老嚴将煮熟的米粉,麻利地挑入專用的篾簍中,底下托一木桶,迅速地浸泡在提前準備好的水桶,用井水反複沖去多餘的米漿,讓米粉徹底的清爽起來。米粉沖洗幹淨,倒入盆中,接下來便由老伴吳平芳來打理,老吳從盆中一紮紮撈起米粉,整整齊齊攤鋪至竹制的晾架上,據她介紹。龍下的地下水好,做出來的米粉口感獨特,峽江人都認可龍下米粉,村裡有人以前試圖在外地做米粉,就是做不出龍下的味道。也有人引進機械制粉,産量是上去了,也省了好多事,但做不出原來的味道,價格便宜也賣不出去。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在吳平芳眼裡,龍下米粉傳承百年而經久不衰的秘決在于當地特有的地下水和優質稻米的完美結合,還有獨特的手工制作。高速發達的今天,機器早已取代人力,但龍下人還在堅持用最原始的方法。

龍下村不大,有六七戶人家在做米粉,每一宇燈火照亮的房屋,便是一戶人家在做米粉,趁着夜色我們又參觀了其它幾戶人家。每家的工序差不多,都是手工制作,奇怪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爺爺輩的老人在做米粉,他們都是和嚴應喜從小一起長大的。嚴應喜的隔壁是嚴林根家,推開門,老兩口正忙碌着,知道我們的來意,熱情地招呼着。嚴林根的兒子外出打工,老兩口半夜起來做米粉,孫子扒在老伴背上熟睡。龍下現在的年輕人都外出務工,父母則留在家中,隻要天氣允許,夫妻二人都會半夜起床做米粉,這已成為他們生活的常态。嚴林根有六十多歲,屬于那種典型的農民,話不多,他告訴我,前年中央電視台《美麗中國鄉村行》欄目組來到峽江,專程前往拍攝龍下米粉制作工序,并在中央七套播出,重磅推介峽江龍下米粉,很多鏡頭就是在他家完成的。說到上了中央電視台,老嚴無不自豪,自那以後,整個龍下村的米粉供不應求,隻要天晴,他們都要起早貪黑做米粉,收入也大為改觀。

6米幹榨成絲。

7用身體的重力蹬動着木輪。

9米團切開用機器攪拌。

10鍋裡撈出煮熟的粉。

8撈出煮好的粉團。

11土法榨粉竈台。代代相傳的手藝人

農耕的傳統在這裡世代延續,龍下人過去都是以家庭為單位,子傳父業,農忙時種水稻農閑時做米粉。但現在的年輕人觀念在悄悄改變,年輕人向往外面的世界,都不願意做這種祖輩留下來起早貪黑的苦力活。每到一家,我都盡量多作一些溝通和了解。在嚴牛崽家,他自豪地介紹,他培養兩個孩子讀完了研究生,現在還有一個孩子在讀大學。雖然因家中蓋樓房還欠着債,但他每天依然樂呵呵的。他也請過幫工,但沒幹多長時間人家就不願再來了。他說每年下半年最累,因為此時不多做一些,到年底就無貨可供了。嚴牛崽的女兒在讀大學,暑假回家幫助父母做米粉,談到做米粉這門手藝,雖然是土生土長的龍下人,從小就跟随着父母做,但還是流露出無奈,雖然她家一切的開銷還得依靠做米粉,但她還是希望今後父母寬裕了不要再這麼辛苦。

天時地利人和一個都不能少,龍下米粉也不例外,隻要天晴,每天都有新的收獲,雖然辛苦又掙不了大錢,但龍下人放棄不下的還是屬于自己的手藝。龍下人世代做米粉,完全靠天吃飯,這手藝傳承下來,一代傳一代,代代相傳數百年。嚴林根告訴我,手工制作龍下米粉很辛苦,一般頭天晚上浸好米,把泡好的米磨成米漿,然後濾幹,第二天淩晨一兩點開始做米粉,上午起風時攤曬、開漿,紮捆一直要做到九十點鐘,勞動強度很大。拍攝過程中,被問及的村民,無論是父輩還是年輕一代,都不希望做這種手藝,由于後繼乏人,制作龍下米粉的傳統手藝人越來越少。

1米粉煮熟撈出漂洗。

2攤曬米粉。

3嚴牛崽夫婦。

4擡出沉重的晾架。晾架風景下的時光

米粉廣泛存在于人們的生活,地域迥異,粗細不同,形狀不一,制作方法也各顯神通。農閑時節,隻要天晴,當你來到龍下村,就會看到家家戶戶房前屋後,田埂周圍到處是晾架,上面鋪着潔白的米粉,一切都将這個甯靜、和諧的村莊裝扮得分外美麗。龍下人卻鐘愛這獨特的手工米份,即使一天隻能做幾十斤,工序也絕不妥協,也不用機械替代。米粉帶給了龍下人财富,嚴海琴的父母沒什麼文化,和村裡其它人一樣,靠數十年如一日地做米粉,蓋起了洋樓,過上了小康生活。

5米粉攤成方塊。

6都是老年人在做米粉。

7暑期回家的大學生。

潔白的米粉,為富饒的土地和一家人的日子,增添了幾分暖意。天剛破曉,人們還在睡夢中,嚴應喜和老伴已幹了五六個小時的活,身體略帶疲憊,他們要趕在太陽出來後攤好米粉,讓米粉接收陽光和空氣最後的塑造。近年來,峽江龍下米粉在國内衆多城市受熱捧,龍下米粉以其潔白細嫩、柔滑爽口、久煮不糊、久炒不碎、餘香綿綿等特點而久負盛名,市場銷售前景看好。米粉熱銷使得該村村民成為産業“明星”,也給村民帶來不菲的經濟效益。嚴應喜告訴我,僅制作龍下米粉一項,該村村民戶年增收少則三四萬元,多達八九萬元,家家戶戶蓋起了新樓房,有的還買了小汽車,龍下米粉已成為該村獨樹一幟的緻富産業。然而,曆經幾百年的風雨洗禮,如今在整個峽江縣隻有龍下村的12戶人家還在制作這種米粉。在龍下村,龍下米粉的手工制作仍然以家庭為單位,仍然維持着自給自足的小農生産觀念,平時很少溝通,技藝也不外傳,在這種小農意識的觀念下,制作龍下米粉的傳統手藝面臨着失傳。找不準市場定位,傳統産品跟不上市場變化的步伐。由于純手工制作工藝原料消耗多、出粉率低等,加上交通不便,又受到廉價機制米粉的嚴重沖擊,峽江傳統米粉長期裹足不前,市場份額不斷減少。

清晨,各家熄了做米粉的竈火,忙碌了一晚上的女人們此時才得空伸一伸彎着的腰,男人們将身上的肌肉重新塞進上衣裡,扛着一排排的米粉走向屋前的田地。太陽還沒有出來,沿贛江而來的風吹過,一排排的米粉在田野裡靜靜地晾着,龍下此時也安靜了下來。

所謂“心傳”,除了世代相傳的手藝,還有生存的信念,以及流淌在血脈裡的勤勞和堅守。離開龍下的那天早晨,我像當地人一樣,要了一盤龍下炒米粉,一口下去,便又想起龍下的味道了。峽江人愛這樣的味道,這種兒時就有的味道,讓人難以分清是美味,還是鄉情。鬥轉星移,世間萬變,唯有不變的是龍下米粉,這代代傳承的技藝,留下的是龍下百年曆史的印記。龍下米粉還能傳承多久,在快節奏、高效率的今天,還能否有人舍得吃苦,潛心延續祖輩的這門并不怎麼掙錢的技藝?也許時光深處會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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