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濱時光,出自“達拉斯”系列(Dallas),1974
瑪麗·簡(MaryJane),撒丁島,1980
吉布森十分喜愛這張1975年為一位牧師拍攝的作品拉爾夫·吉布森RalphGibson1939年生于美國洛杉矶。1959年進入舊金山藝術學院攝影系學習。他的作品不僅被全球150多家博物館收藏,還在世界各地舉行過上百次個人攝影展。www.ralphgibson拉爾夫·吉布森(RalphGibson)堪稱當代攝影史的親曆者,在交談過程中,他時不時會提到“這是亨利告訴我的”,或者“多蘿西娅想要那種效果”。不用懷疑,他指的就是攝影界鼎鼎大名的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和多蘿西娅·蘭格,這兩位都是他的老熟人。但他從不借此标榜自己,聲稱自己隻是一位不斷向自己結交的天才們學習和鑽研的資深攝影師。60年來,他非凡的攝影生涯沒有絲毫走下坡路的迹象。
作為美國最著名的藝術攝影師之一,拉爾夫·吉布森享譽全球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他所出版的那些攝影書。他的書中往往蘊含着情欲和神秘的氣息,作品精緻卻毫不晦澀,也一點都不賣弄。吉布森專注于畫面的瑣碎與細節,他向來都是憑感覺來拍照,從不追求宏大叙事,對于拍攝名人或重要事件也不感興趣。
你可稱他為“微物之神”——不過,由于終生愛好哲學、藝術史和批評理論,他在對待這些不起眼的事物時,态度都非常嚴肅。
開拓之旅
1939年,吉布森出生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好萊塢。得益于父親是著名導演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的助理導演,小時候,他經常到片場觀看影片的拍攝過程,偶爾還會出演一些小角色。當時片場神奇的鏡頭和強烈的燈光都令他印象極深。
不過直到1956年,17歲的他到美國海軍服役之後,才開始考慮将攝影作為事業。“我被派去學習攝影,但第一次的考試卻沒能通過。”他回憶道,“長官同意再給我一次機會,當時提出的唯一一個條件是我要清理6個星期供600人使用的公共廁所。雖然學習的過程十分艱苦,但那是我第一次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決心闖出一點名堂。一天夜裡,在狂風暴雨之中,我對天發誓一定要成為一名攝影師。”
1991年、1999年和2010年拍攝的人體作品,長袍象限(RobeQuadrants)
鏡中,1983
選自“象限”系列(Quadrants),1975退伍之後,吉布森回到家鄉洛杉矶,沒過多久便來到舊金山藝術學院求學。“有個朋友邀請我去參加化裝舞會。去過之後,我便決定來這裡上學。”他說,“當時是1960年,《生活》雜志和羅伯特·弗蘭克的《美國人》(TheAmericans)等作品所代表的紀實攝影風頭正盛。社會紀實攝影被視為攝影的最佳表現形式,在這一領域之外,隻有安塞爾·亞當斯和愛德華·韋斯頓能得到認可。由于在軍隊裡接受過嚴格訓練,我對自己的技術很有信心。所以多蘿西娅·蘭格請我的導師幫忙找個助理的時候,他們就推薦了我。”
跟随蘭格一同工作的經曆,着實讓吉布森大開眼界。“大蕭條時期,多蘿西娅為農業安全局工作。但他們一點都不愛惜她的底片,我便抓住機會,幫她整理那些後來非常著名的作品。其中有張照片,拍的是一個有黑眼圈的女孩靠牆站着。有一天我問起多蘿西娅這張照片,她說這個姑娘的智力發育有些問題,經常被人欺負和虐待。說着說着,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于是我意識到,即便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攝影仍然能給她帶來情感上的沖擊。”
1967年,吉布森結識了羅伯特·弗蘭克,這是他第二次為攝影大師擔任助理。“我們相遇時,弗蘭克正處于事業的巅峰期,他邀請我幫忙制作他的電影。弗蘭克和蘭格都給我上過非常重要的一課:你必須竭盡所能,讓自己與衆不同,不要模仿别人。當然了,我受到過各種各樣的影響,但你從我的作品裡是感覺不出來的。其實我受到的影響來自很多方面——繪畫、建築、批評理論、哲學等等,再往後還能列舉更多。但我的地位是靠堅持不懈的努力和鑽研掙來的,我至今仍在不斷學習。”吉布森說道。
風格探索
弗蘭克和蘭格都給我上過非常重要的一課:你必須竭盡所能,讓自己與衆不同,不要模仿别人。
對吉布森來說,最重要的問題始終都是“我還能再進步嗎?”他說:“一個人很容易被限定在某種框架之中。我非常警惕人們所謂的‘早期作品的詛咒’。沒有成名作,你便一無是處。一提起羅伯特·弗蘭克,人們便會想到他的《美國人》;一提起多蘿西娅·蘭格,便會想到她大蕭條時期的作品。”選自“夢遊者”系列(Somnabulist),1970
嘴唇,1990按理說,有蘭格和弗蘭克這樣的名師指導,吉布森完全可以成為一位紀實攝影師,但他卻選擇踏上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多蘿西娅以攝影為媒介,展示了外來務工人員的處境。她所傳遞的信息很明确;弗蘭克在拍攝《美國人》的時候,也有一些關于美國現狀的看法想要十分明确地表達出來。而我自己則決定用攝影來紀念那些最不起眼的事物和碎片,我更關心如何讓自己的感覺成為作品的主題。對我來說,拍攝主旨從來都不是問題,因為我不管去到哪裡都能獲得靈感,我從來不需要等到重大事件發生之後再到現場去拍照。”
談到拍攝技術與構圖時,吉布森表現出了他對緊湊構圖的苛刻要求:“我希望我的構圖能像鼓皮那樣緊。”他偏愛使用50mm的标準鏡頭,以便于接近拍攝對象,而這也正是他拍攝手法的另一個關鍵之處:“我拍攝時挨得很近,不會出現任何‘意外的驚喜’。”這樣的拍攝确保了他能掌控一切。
60年來,吉布森一共出過40多本書,他還在1970年創立了自己的出版公司拉斯特魯姆(Lustrum)。他近年來的作品,包括《人體》(Nude)在内,均由塔森出版社(Taschen)出版,并且有限量版發售。“有位攝影師曾經講過,女性的美是無窮的,”他若有所思地回憶道,“這句話也有可能是我自己講的。但至少藝術史證明了這一點:據說,維倫多夫的維納斯就是公元前25000年的産物。我喜歡拍攝女性。可以說,女性的軀體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最完美的形體。”
如此看來,吉布森拍攝的一些人體作品,與其它藝術攝影師的此類作品共同出現在2014年的《花花公子》特刊上也就不足為奇了。
鐘愛之作
我喜歡拍攝女性。可以說,女性的軀體是最純粹、最完美的形體。
吉布森整個攝影生涯的重中之重,便是探索自己對拍攝對象的感受,以及觀者如何将其與自身的感受相比較。他不願談論自己最喜歡哪些作品:“我更關心一幅作品如何啟示接下來的拍攝項目,更期待拍攝下一張照片。”但他承認自己非常偏愛他給一位牧師拍攝的照片。乍看上去,這隻是一張沒裁好的肖像,但沿着對角線仔細玩味之後可以發現,其中體現了吉布森标志性的幾何形嚴謹構圖。
他一直鐘情于黑白作品,将其視為對現實的抽象化,他認為,“黑白攝影面對的其實隻是三樣東西——黑、白,以及顔色的缺失。”馬和手,1972
出自“似曾相識”系列(Deja-Vu)的雙聯作品(Diptych),1972。拉爾夫的朋友費利佩坐在紐約的一個碼頭上擡起手臂,另一個朋友拉裡·克拉克在三千英裡外的新墨西哥州補完剩下的姿勢。兩張照片并列帶給人的遐想空間,毫不亞于照片本身
自主精神
我就是不想讓别人來告訴我應該拍攝什麼,再由他們品評作品的好壞。
40年來,吉布森的攝影一直保持着很大的自由度。“從1970年到2010年,我沒有拍攝過任何商業作品。我可能接受過一些邀約,到不同的國家去拍照,但拍攝内容是由我自己決定的。我有不少朋友接受過拍攝任務,但我就是不想讓别人來告訴我應該拍攝什麼,再由他們品評作品的好壞。”
但是幾年前,他卻接受了《紐約時報雜志》的一次時尚攝影拍攝任務。對此,他解釋道“我這樣做是為了緻敬不久前亡故的好友赫爾穆特·紐頓。在這個過程中我發現,這比自己的工作容易多了,酬勞也很可觀。所以現在我願意接受有趣的拍攝任務了,我覺得偶爾接點奇怪的工作也挺有意思的。”
在2007年,吉布森曾說過,他還沒發現什麼傑作是由數碼相機拍攝出來的。而他的現在看法則是:“現在的數碼相機跟以前不一樣了。攝影已經無處不在。在20世紀20年代,拉茲洛·莫霍伊-納吉(LászlóMoholy-Nagy)曾經預言,未來不會用相機的人将等同于不識字的文盲。如今到了2017年,已經沒人不知道怎麼拍照了。”
無論用膠片還是數碼,吉布森都在孜孜不倦地探索攝影的真理,探索如何讓感覺本身成為攝影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