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過去,當馬楚成再度出手時,《歐洲攻略》變成了内地和香港的合拍片。合拍片的模式和機制是内地和香港電影資源互換的機會,港人北上以及資本關注,某種意義上讓香港電影走出了衰退,在内地有了生根發芽的機會。
馬楚成團隊此次走出東亞,轉戰意大利,在羅馬和米蘭的街道商廈演繹了“奪寶之旅”。《歐洲攻略》的故事并不複雜,林子聰飾演的黑客高手在數年前自願入監時為美國CIA寫出了監控程序“上帝之手”,這款監控程序從此成為美國政府的秘密武器,美國因此在國際外交中占領先機,也因為它,無數無辜的平民百姓喪生于恐怖襲擊和軍事打擊。多年後,當梁朝偉飾演的國際特工召集人馬重出江湖時,為的就是将“上帝之手”奪回。
如果說内地電影市場龐大的觀衆基數對香港導演是個巨大的誘惑,那麼内地城市差異化的文化環境卻是一些港人導演短期内無法克服的接受語境。《歐洲攻略》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數字攝影所呈現出的具有視覺沖擊力的影像世界,但是故事卻難逃浪漫愛情遊戲的窠臼。它與當代特工電影反思地緣政治、揭露政治黑幕的潮流并不一緻。或許馬楚成的志向也并不在此,所以本質上,《歐洲攻略》是一部瞄準内地青年觀衆群的浪漫愛情片,假戲真做的套路在越來越苛刻的觀衆面前明顯演得有些吃力,而且故事的價值傳遞也似曾相識。
在香港的市民電影最紅火的20世紀80年代,新藝城推出了東方版的“007系列”——《最佳拍檔》,與詹姆斯·邦德冷酷沉着、風流多情的特工形象相比,《最佳拍檔》讨好觀衆的方式是鬼馬的劇情,無厘頭的笑料,以及用身體和科技再造的奇觀。小市民自得其樂的樂觀主義和情深意重的江湖義氣是這類電影的道德觀,與好萊塢特工電影裡的孤膽英雄對抗權力體制極為不同,東方式的特工電影說到底還是武俠片的變種。
《歐洲攻略》裡以林在風為首的“四大名捕”身手矯健,退休後謀生于羅馬唐人街,他們身上留下的并非現代社會工作方式,而是武俠人物的做派,有種大隐隐于世的英雄感。這種以江湖道義的價值觀來改造特工電影的做法,似乎背離了特工類型電影的叙事核心,後者更關注當代權力機制與個人正義的對抗,故事往往在一場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中展開。《歐洲攻略》糾結于大團圓的結局與世界和平,未能跳出港式動作喜劇的局限。
香港電影一直以來影響着内地電影的影像風格,從鮑德熹、杜可風、劉偉強到馬楚成自己,風格化的視聽語言一旦邏輯自洽,便形成了一個魅力無窮的影像世界。但是觀念上的創新似乎要比影像革新更為難得,如果觀念不能提供驚喜,那麼影像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被故事連綴。《歐洲攻略》片尾字幕長長的演職員名單透露出内地和香港的合拍已經形成了國際化的格局,不僅拍攝地點是跨國的,制作團隊也是全球化的。但是唯獨故事依舊,過分江湖,過分市井,脫離了特工電影的類型旨趣。從影像到故事再到觀衆,能讓三者發生化合反應的或許還得靠觀念的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