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趙靜攝/本刊記者文立明鳴謝:HoneyHush攝影工作室版面設計/郝毅
你可以叫她邵夷貝,但喜歡她的人常叫她邵小毛。因為一曲《大齡文藝女青年之歌》紅遍網絡時,她其實不過才學了3個月的吉他,因此成名後常常被人說吉他彈得爛。
她近3年的主旋律是“砸鍋賣鐵”也要發的新專輯《新青年》。在小毛的預售自述中,犀利的文字表達了她那顆堅定不移的心:“這是我第一次做唱片預售,也是第一次獨自承擔成本風險。姐不是富二代、也沒傍大款,每一分錢都是扯着嗓子賺來的,花得也驚心動魄、謹小慎微,終于維持了溫飽并将唱片母帶捧在了手心。當然,數字時代,做高制作成本的實體唱片原本就是一種自殺式行為,買唱片也成為‘行動上支持你’的禮貌式動作。如果最終隻是一場’理想主義的損失’,姐心甘情願接受。”
不能覺得你強,就不讓弱者走路
2010年6月1日,邵夷貝到廣州專場演出。盡管這是全國巡演的第三站,盡管當晚還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但是廣州大道中191空間現場還是湧進了300多個熱情的歌迷。“感謝大家的捧場,真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麼多人來。另外,其實我挺感謝這首歌的,正是它能夠讓大家迅速地聽到我的聲音。”站在舞台上,邵夷貝毫無懸念地選用了《大齡文藝女青年之歌》作為演唱會的結束曲目。
其實,邵夷貝應該感謝的不僅僅是這首歌,還有将這首歌無意間傳播到網上的那位朋友。“我是在一個朋友家玩的時候被拍的,然後就傳到網上,也沒有跟我說,後來我還很生氣,我讓他撤掉,但已經被轉到了很多别的網站,所以沒弄掉。”談到《大齡文藝女青年之歌》為什麼會傳到網上時,邵夷貝這樣說。
憑借幹淨清新的唱腔、輕松幽默的歌詞,這首描寫“剩女”微妙心态的《大齡文藝女青年之歌》被瘋狂轉載,短短3個月點擊量就超過幾十萬次。就這樣,邵夷貝以網絡紅人的方式沖進公衆視野。
沖進公衆視野,邵夷貝挨了許多闆磚,其中最猛烈的批評是:作為音樂人,她的吉他彈奏水平真的很爛。但邵夷貝并不這樣認為。“吉他彈得很好的,我可以跟他合作嘛,(做音樂)沒有必要自己什麼都會。當然,我并不是說技術不重要,我隻是想說,我不喜歡别人那種技術不行就不能做音樂的姿态。你批評我,我接受,但是你不能覺得你強,就不讓弱的人開始走路。”
談起影響她的音樂人,她抛開了對抗的緊張情緒說:“我喜歡老男人,像列侬、鮑勃·迪倫、波諾、羅大佑和張楚他們。比如列侬,他始終堅信音樂可以維護世界和平,所以他是一個永遠相信愛與和平的理想主義者。但是波諾更偉大,他不僅承繼了60年代的理想主義火焰,而且相信音樂可以改變世界。這是一個任何音樂人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小清新”和“高端黑”的奮戰
如果邵夷貝真的像别人安在她身上的标簽“小清新”教主那樣,隻去寫一些内化的、無關痛癢的小清新歌曲,也就不會有人說她是投機分子。
在《大齡文藝女青年之歌》紅起來之後,她沒有去寫大齡文藝男青年,而是寫了《現象2009》。有人說邵夷貝很聰明,她知道什麼話題最火,于是就寫到歌裡,所以在溫州動車事件後她寫了《正确死亡指南》,2011年“兩會”時唱了《幸福與尊嚴》,隔年的“兩會”她又寫了一首《緻老去的我》。
如果她沒有寫過這些歌,争議就不會這麼大,她将擁有一小批死忠粉,而“高端黑”們也沒空總來䶗架,也許她還會被湮沒在層出不窮的清新民謠女歌手中,成為其中聲線特别、技術一般、總體來說隻有一首歌能被所有人記住的一個。
坐在電腦前聽着免費音樂的挑剔聽衆,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歌手,因為什麼呢?僅僅因為她看起來如此“小清新”,卻“投機取巧”地連續好幾年都在3月份跑出來唱“兩會”?
面對這個問題,邵夷貝解釋說:“這些歌曲其實跟政治無關,我也沒有什麼野心,歌詞新聞化跟我的專業有關,但我會更在意這些事件中當事人的感受,這些東西會觸動到我。與以前寫這種類型的歌會不一樣,而現在是在用積極的方式去探索。我寫觸及現實層面的歌,其實是在延續這些事件,因為它們發生之後往往轉瞬即逝,不會在人們的腦海裡占據太長時間。而我現在回頭聽《現象2009》時,還會想起那些事件發生時的場面,也許歌曲隻能将記憶延長兩三年,但如果我一直做這件事,等10年後出一張專輯,也許就是用音樂在做口述曆史了。新聞人用新聞的形式,而我用歌的形式。”“在KTV裡你不會點這些歌曲,而是會去唱一些能表達自己心情的歌,大部分都是情歌,甚至你還會把歌詞背下來。但是我寫的這些歌,如果未來有一天能被人無意聽到,他們會知道過去還有這樣一段曆史,這是很有意思的,而且對我來說也足夠了。”
人生苦短,趁着有沖動來創作
現在“文藝青年”這個詞好像逐漸被大衆賦予了一些貶義的成分。一開始邵夷貝也不喜歡這個标簽,認為大家對這個詞的理解過于偏頗和局限,自認為自己不僅僅有“文藝”一個特性。後來逐漸理解了,“快消社會,大家都時間有限,為了能讓聽衆方便辨認,自己其實就像超市的商品一樣在大衆媒體的平台上被分類擺放了。真正喜歡和願意深入了解我的音樂的人,不會受這些标簽的影響。”“我從最初的排斥到現在的全盤接受,還因為我認識到,風花雪月、小資是一種熱愛生活的表現。誰都知道生活不易、現實有些肮髒,而喜歡文藝的人能夠在了解生活的本來面目之後依然追逐精神層面的美好,我認為是更強大的人。而且‘文藝’是一種類似染色體的東西,是天生的。不管你是個宇航員還是個銀行職員,如果喜歡文藝,天然會被文藝作品感動、會從中找到能量。我身邊的朋友都是各行各業的文藝青年,我認為文藝青年天生對美感和好的事物有需求,因此相對善良無害,我更願意接近他們。”
頂着北大才女和碩士光環的邵夷貝沒有按照一般的路徑成為一名朝九晚五的小白領,反而走上了文藝之路。“我是個比較容易知足的人,生活沒什麼計劃。畢業後有朋友要我去他的公司上班嘛,我就去了。再後來,我之所以選擇做獨立音樂,也是因為喜歡,而且覺得當時比較有創作靈感,所以幹脆就辭職了。”邵夷貝說。“我在朋友的公司工作了有半年多,我覺得那種朝九晚五的生活,30歲40歲随時想開始都可以。但是,假如我上了10年班,可能就被磨得沒有能力和激情寫歌了。所以,我現在就是想趁有這個願望和沖動的時候來創作,人生苦短嘛。”
這個時代,每個人都在尋求收入穩定的職業,擠破頭想進機關國企,而邵夷貝則縱身跳到了獨立音樂這隻小舢闆上。
如果沒有唱歌,她會去做什麼呢?邵夷貝貌似沒有這方面的考慮,她坦言自己一直都想走音樂這條路,變成網絡紅人之前已經在豆瓣上建了音樂人主頁,《大齡》是她創作的第三首歌。新唱片隻為證明,我們到此一遊過《新青年》這張專輯是邵夷貝自己成立的工作室後運作的,據說制作曆時2年,耗資費近20萬元;唱片創作曆時3年,唱片設計曆時半年,修改了十多個版本……這一切努力,她隻求将它們化為一張精緻的實體唱片。“也許10年後,實體唱片已經像卡帶一樣變成了傳說,至少在一張關于‘青年’的唱片上,我們到此一遊過。就像青春,我們也都将到此一遊一樣。”她這樣寫道。
整張專輯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青年A從童年到差不多30歲,經曆着國家的劇變、自我的迷失與找尋,不斷地選擇着生活方式與做人的原則,終成為一個外表溫潤但内心堅硬的家夥。專輯按照時間線索、用歌曲展示了這個家夥的内心變遷。那些與歌曲串聯的小故事都有着不同名字、不同經曆的主人公,他們似乎像你、像我也像小毛自己。你問她這些故事的由來,她說這些故事好多都是朋友發生的事情,虛構的成分并不多。“這張專輯就是寫同齡人成長中比較典型的或者和我的經曆比較接近的故事。”
曾經的邵夷貝在一個有着志同道合朋友的小公司裡面做自己喜歡的音樂,除了負責寫歌,其餘的事情都是别人替她去想。他們會幫她定位,會對她要發行的專輯提出建議。這3年間她覺得自己最大的變化就是從一個被動依賴的人變成了一個徹底獨立的音樂人。她學着所有決定都自己做,嘗試着和周圍的人一起做事,同時還學會做自己的判斷和選擇。當然,其中也會産生很多不适,“不适主要來源于你要不停地從舒适的環境中走出來”。在這些處理瑣碎的事務的過程中,小毛發現自己不但不抗拒,甚至還挺“享受這個過程”的,況且這個過程還為她帶來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自己做專輯可以做出一個不妥協的東西,其實發專輯就像玩電子寵物的養成遊戲,你和朋友一起努力讓它慢慢壯大。”
如此不計時間成本去出一張專輯,讓人好奇。出道至今,音樂可以養活她嗎?邵夷貝說“還好”:“我非常感謝曾經的工作夥伴,他們讓我成為一個全職的音樂人。不過我們公司原來連一個小廠牌都不算,某種程度上說,我一直都是一個獨立音樂人。不過話說回來,人都要生活,這是殘酷的現實。如果有一天音樂不能養活我了,我還是得去上班,但無論如何,音樂始終是我表達自己的渠道,是我生活和夢想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