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市影友老朱打來電話說,下雪了,拍攝哈密三道嶺蒸汽機火車的最佳時機來了,趕快來吧。于是,我迅速打點行裝,從西天山科古爾琴山北麓博樂市入口駛上G30,一路向東一口氣駛至烏魯木齊時,已是薄暮時分。
我們在烏魯木齊集結拼車,前往哈密三道嶺煤礦拍蒸汽機火車,同行的另一輛車上是三位遊客,一位來自台灣,兩位來自日本。出發
至天明我們出發,天空依然飄着雪花,一腳踩進路邊積雪,就淹沒了腳踝。這一天,新疆氣象台發布了暴雪橙色預警信号:預計今日白天部分地區仍有8~12毫米的大到暴雪,預計積雪深度将達到35厘米。
風雪彌漫,路面濕滑,霧氣蒙蒙能見度差,吐烏大高速實行單向管制,汽車排成的長龍半天才蠕動一下。
在鹽湖服務區我們稍作休整,室外溫度零下12℃,凍得人瑟瑟發抖。下午,翻東天山過吐魯番時氣溫又回到零上,半天的時間裡我們體驗了一把“冰火兩重天”。
到達
哈密自古以來就是交通要道,是新疆的東大門。蘭新高鐵開通後,火車由最初的蒸汽機火車到内燃機組,再到今天的和諧号,火車賦予了絲綢之路哈密段嶄新的面貌。
一路向東,從312國道了墩出口下高速,駛近礦區,就聽到車輪撞擊鐵軌發出的“哐珰哐珰”聲,熟悉又親切,仿佛又回到了兒時随父母回老家乘坐蒸汽機火車的場景。
三道嶺煤礦東鄰哈密市80公裡,位于東天山巴爾庫山南戈壁荒灘,是新疆最大的煤礦,也是西北最大的露天煤礦,不僅煤産量高,而且質量好。
靠山吃山,蒸汽機火車成本低,隻需燒煤加水就可以運行,而煤礦最不缺的就是煤。因此,在三道嶺煤礦,蒸汽機火車仍然承擔着煤礦開采和運輸的任務。這也是全國最後的成建制的蒸汽機火車組。
自1988年停止生産蒸汽機火車以來,目前三道嶺是全國惟一還在使用蒸汽機火車的地方。一些國内外攝影人不遠千裡、萬裡跑到礦區,隻為拍一組蒸汽機火車的片子留念。
我們入住的賓館大廳櫃台布滿各色石頭,北面牆壁上挂着一幅寫着“建設”的車牌。一問才知道,這是火車的編号,我們國家蒸汽機火車型号除了有标準編号外,更多使用解放、前進、躍進等帶有時代烙印的詞來作為型号。
那夜,礦區蒸汽機火車“吭哧吭哧”的喘息聲就在耳邊,伴我入眠。拍攝
第二天早晨八點多,我們驅車到煤礦作業區時,天已破曉,啟明星孤獨地浮在東南天際,高聳的煙囪,隻是一個黑乎乎的剪影。
我們的車駛入工區,伴着蒸汽機火車發出的铿锵有力的節奏,隻見那吐着濃煙、威猛高大的身軀迎面而來,拉響的汽笛,像發怒的獅子般吼叫,在我們的鏡頭裡呼嘯而去。
目前,三道嶺僅存6輛能夠正常運行的蒸汽機火車,其中幾輛是從1958年一直“操勞”到現在的,所用的零件也是從其他“趴窩”的機車上拆下來換上的。過幾年沒有零件了,這些火車也就隻能永遠“休息”,那麼機修車間也将不複存在。
此時天色微明,我們匆匆趕到水塔,一輛蒸汽機火車正在加水。蒸汽機火車一次加水需要30多噸。征得工作人員同意,我費勁地登上距離地面約有一米高的旋梯,進入車頭。一股熱浪襲來,與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鮮明對比,熱浪來自駕駛室正中的大型鍋爐,占據了駕駛室一半的位置,鍋爐口不停開合,裡面是燒得通紅的煤。這裡就是整列火車的動力來源,也是整列火車的“心髒”。
蒸汽機火車動力是用煤燒沸鍋爐裡的水,使水變成蒸汽,從而推動活塞。所用的煤必須是可燒透的無煙煤,如果煤不能完全燃燒,就沒有動力,煤焦還有可能堵塞鍋爐。蒸汽機火車對水質的要求也很高,必須達到人飲用的純淨水級别,以減少加熱後生成的水垢,否則會影響機車運行。
駕駛室溫度很高,火爐溫度高達1700℃至1800℃,整個狹小的駕駛室溫度也能達到四五十攝氏度。蒸汽機火車頭木質的車窗門明顯可見裂紋,被鐵絲和鋼筋固定着,身在其中感覺身上熱,冷風卻從各個方向灌進來。駕駛室正前方被鍋爐擋住,工作人員隻能從兩側窗戶把頭和半個身子探出去,瞭望信号。我也試着探出身子,冷風吹在臉上頓時像被刀刮了一樣疼。常年累月如此,蒸汽機火車司機師傅們都患有肩周炎、關節炎。
揮别
拍完三道嶺煤礦蒸汽機火車,我們返回哈密市區。次日天亮吃完早餐,我們便踏上返程。
車駛入312國道,我的思緒還在哈密。
哈密三道嶺礦區蒸汽機火車在露天礦區和運銷南站都可以近距離觀看、拍攝,這裡蒸汽機火車頭的型号之多,也是全國首屈一指,很有時代特色。至今,世界上還在使用蒸汽機火車的地方屈指可數,我國也隻有内蒙古自治區的集通鐵路、東北的遼甯省、黑龍江省、四川省樂山市犍為縣的嘉陽小火車和哈密三道嶺礦區還有蒸汽機火車。
如今三道嶺煤礦正常行駛的幾輛蒸汽機火車就像當紅明星,吸引了一撥一撥的攝影人和遊客。就連世界火車協會需要資料,也會到三道嶺來拍照,何不趁勢而為,打造攝影旅遊品牌?我想,即便以後蒸汽機火車退出生産環節,也可以作為工業遺産加以保護,并作為旅遊資源來開發利用——開展蒸汽機火車旅遊觀光,舉辦蒸汽機火車攝影節,進行蒸汽機火車運行表演……
哈密,我來了!
哈密,再見了!
巍峨的天山綿延2000多公裡,平日裡在家門口擡頭可見,稀松平常。然而此時,天山像一位慈祥長者輕撫斑白的須發,安祥地目送遠去的人,一送就是1000多公裡。那是老父親的眼眸,最溫暖踏實的注視,對于一個習慣了這樣注視的新疆人來說,走多遠都氣定神閑,心裡妥妥的。
攝影/石豔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