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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想吃的都夢到

時間:2024-10-28 02:25:51

每個夜晚來臨,都會做一個和食物有關的夢—祝想吃的都夢到。

一想吃蛋炒飯

剛出鍋,青蔥朵朵,雞蛋大粒,傲視顆顆米。

适合配它的小菜有:豇豆、腐乳、榨菜、紅油肚絲和筍。後兩者一般在酒店的自助早餐中與它同時出現,關鍵詞是:反差—辣與不辣,脆與軟,涼與熱。快感來自口腔溫度的交替,味道的清晰辨識,還有顔色的缤紛豔麗—紅、黃、綠、白全齊了。如果有胡椒粉就更好了,輕飄飄地灑下,微塵般降落在盤中的小山頂,用勺子讓山崩塌,讓它們交融,這碗蛋炒飯便從家常走向了不尋常。

想吃蛋炒飯,太晚了,米在桶裡,蛋在冰箱,小菜在超市,起床舔了舔胡椒粉瓶。二想吃包子,肉餡兒的,隻有肉

揭開蒸籠蓋,水汽升起來,手去拿,燙手;嘴去咬,燙嘴。

急切是吃包子的一部分,是心理活動,是執行力,即使包子皮兒還有一塊兒粘着屜布,你也不管不顧。

包子上有波紋,是捏得很好看的褶;包子底部有烙印,是蒸籠故意留下的痕迹。

第二頓烙印就更深了,煎它,拿油煨它,直至它焦黃、發硬、嘎嘣脆。松軟的、焦黃的,還都隻是序言,正題是肉,泛着香,香的一部分是點睛的花椒碎。

好包子,從雪白的包子皮兒到嫩紅色肉餡兒無不完美。加點粉絲也不賴,再放些零散辣椒。我二姨最擅長做這個,我曾一口氣吃過12個。

想吃包子,還想吃從前廠裡小夥伴許霞她媽包的包子。每天下午四點半在小區門口售賣,包子攤正對着菜市場,南來北往走過路過的無不駐足,因為香。

真香。那香撓癢癢似的刺激鼻端。你想把這縷香收拾了,唯有占有它的靈魂寄居處。

肉餡兒一整個,如一枚大扣子、一粒鵝卵石或一顆完整的果脯般,含在松軟白嫩暄騰的面團中央。

三毛錢一個,兩塊錢七個。也有豆沙餡兒的,但還是肉餡兒的好賣,通常第七個饒一毛錢的那個便是豆沙的。

許霞一身包子味兒,哪怕穿最流行的蝙蝠衫。她後來賣衣服去了,後來有了自己的專櫃。

她媽媽現在已經不做包子了。我也許久沒有和一團包子餡兒鄭重舌吻的感覺。

三想吃炸醬面

先想肉丁兒,一個個肥瘦剛好,黑黢黢,樸實敦厚,一看就是在油鍋中曆練過的,可信任,靠譜地沾着醬。

黃豆黃,青蔥青,胡蘿蔔絲紅,齊齊下入碗中,與赤條條的白面條不好意思地互相觀望一會兒,便被食客強行捆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越膩越好。有“别廢話”的不耐煩,有亂七八糟不過了的快感。

筷子轉幾轉,命運捆綁在一起的面和料便卷幾卷,它們在你口中完成最後的交融,這才算真正的捆綁。

現在來喝面湯吧,原湯化原食,來用你最初的模樣映照你此刻混沌的歡暢。

我最初在琉璃廠上班,東琉璃廠臨街的那家浒記做的炸醬面好吃,八塊錢一碗,面好、菜碼兒多、面湯面味濃稠,越吃到碗底越入味兒,你會疑心面、醬、肉、豆、絲兒們原本就是一家。

夜深了,我坐在這裡,好想你,好想你那混沌的歡暢。四想吃鹹肉

用大蒜炒,切薄片兒,肉是透明的,放在鍋裡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瞬間金黃,滿屋芳香。

蒸也好,和千張裹在一起,難分難舍,暧昧不清,纏綿得不分你我。

或者燒冬瓜,有點同歸于盡、不惜模糊彼此面目、顔色的決心。

和一堆鹵味、鹹貨擺在一起也行,拼盤再大,也不怕不出衆,隻要敦厚、樸實,把它切成大塊,本色亮相就好。

這樣一塊理想的鹹肉應該在院子裡、雪堆中。然後,我們去刨,刨出埋在天然冰箱裡的它,再用溫水清洗、泡、剁……

今晚就有雪地。去哪裡找理想的它呢?

想吃香腸五

一個姓白的姑娘送過我她自制的香腸,據說配方獨特,我嘗出其中的花椒粒,特别香。

特别想吃香腸,現在。必須在好太陽下裡裡外外、仔仔細細翻曬過多遍,那真是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抵達的美妙境界,然後,在舌尖綻開一朵芬芳。

把它們洗淨,用溫水泡,然後架鍋煮熟,等筷子一戳能深深陷進,而顔色是微微泛紅時,拎出來,冷卻,切片兒裝盤,片片依偎,在盤子裡彎成一條龍,佐最樸實的白饅頭,泡一碗春天山上最新的葉子水,如主文、附文加一篇點評般搭配完美。

總是在這樣的夜裡這樣地想起你。此時此刻難為情。

六想吃鍋貼

一彎彎月牙似的,一面煎得金黃,另一面油汪汪,豔光四射,小腹微凸。最好盛在大鐵鍋裡,一揭鍋蓋,一個個待選秀女般緊挨着,互相壯膽,互為對手,期待恩寵。

要有明顯的蔥味兒。

素餡兒,最好有韭菜。嘗過一次豆腐餡兒的,夾着紅紅的碎辣椒,咬一口,用豁口蘸醋,再咬,和剛才入口的混在一起嚼。熱、酸、辣,豆腐的軟,面皮底部焦黃的硬,在口腔裡激蕩、清晰,分裂又和諧。必配胡辣湯。胡辣湯的海帶絲不能少,也不能多,還要就恰好爽口的小菜。

小學五年級的每個早晨,我繞雨花塘跑完一圈後,擠着排隊等待的早點攤上,這些全都有。還記得那時的同學王硯,他總默默地走開,用省下的早點錢買趙雅芝的貼畫。現在想來,那是真愛。畢竟,他放棄的是那麼好的鍋貼。七想吃紅燒肉

肉皮Q彈,肉酥爛,肥瘦合适,肥三瘦七。

湯是一汪油,被油汪着的,還有炖得軟糯的闆栗。這樣的紅燒肉,先來五塊壓壓饞,再叫白米飯上線,别把湯灑在飯上,太露痕迹,太濃墨重彩,太流于外,太膩。

盛一平碗飯,堆十塊赤醬色的肉當山頭,周圍繞一圈闆栗,當真的防禦工事去建,盤得越緊越好。盤完山,去泡茶,泡得濃濃的,還要洗一遍茶,越慢越好,洗完、泡完,那碗肉,那碗飯,那座山,也浸得差不多了。

油、香、味兒浸在米飯裡,每一粒米都急于向你哭訴自己的不清白,而你欣賞這種不清白,饒有興趣地在舌尖分辨它們誰更不清白。

肉倒呈現素姿,因為油被吸走大半,肥的向你撒嬌,瘦的向你求歡,你不小心咬到新鮮異物,啊,你忘了,那是你親手埋的闆栗,爛、軟、鹹、香。

必須半夢半醒;必須狼吞虎咽;必須先布局,再默默執行、體會;必須不想分享,全程不願多說一句話;必須想分享,你也喜歡這個味兒嗎?噢,那就是知己。

現在坐下來,好好喝剛才泡的那杯茶吧,它涼了,涼茶最宜滌蕩口腔,肅清殘餘,像狂歡後洗個澡,痕迹皆除,一切回到平靜。

平靜了,才更期待下一次一碗好肉帶來的狂風驟雨。八

每個深夜,都會想起它們。會帶着它們入睡。

(來源:《讀者》,郵發代号:28-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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