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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生弗拉迪金

時間:2024-10-25 09:56:55

準噶爾問題,土爾扈特問題,喀爾喀問題,曾長期橫亘在中俄之間,成為和談與劃界難以逾越的障礙。其實質還在于領土之争,在于沙俄對中華土地的欲壑難填。開始是對黑龍江流域,雍乾間移到漠北蒙古地區,再後來則是新疆的伊犁與喀什等地,但他們始終惦記着黑龍江左岸。托時與德新的兩次出使,見識了俄國的兵力強盛與軍伍嚴整,以及水兵艦船、火炮快槍之威力,回來後隻能當見聞說說,且不敢過分贊揚。這些品階較低的使臣不會沒有心靈震撼,不會感受不到強鄰的威脅,但無人敢對皇上剀切陳詞,自也無法引起朝廷的重視。

這之後雙方都出現皇位更替:1735年秋雍正帝逝世,25歲的弘曆繼位,是為執政長達63年、自稱“十全武功”的乾隆皇帝;而沙皇的更換就頻繁多了,安娜之後是伊凡六世,然後是伊麗莎白、彼得三世和葉卡捷琳娜二世。兩位男沙皇比較悲催,在位極短,死于非命,基本是女主坐天下,所謂牝雞司晨,讓大清君臣不免有些蔑視。

在位前期,乾隆帝一反父皇的殘忍忮刻,基本能虛懷若谷,改革力度很大,不僅對内大行寬仁之政,對外也頗能放下身段。俄國沒有派使團緻賀,來了一個商務代表蘭格,觐見時行三鞠躬禮,乾隆帝不僅未加責備,待之還很親切,召至寶座跟前親切絮話,并賞賜禦用食物(皇上吃過的剩菜)。這位蘭格曾随伊茲馬伊洛夫使華,也曾跟在後面當庭向康熙帝下跪,此後長期留于邊界辦理貿易事宜,自是懂得天朝禮節,卻拒絕對新帝跪地叩首。乾隆帝也知其明知故犯,場面上寬宏大量,允許俄商隊在京貿易,心中則難免不快。蘭格還以為與中國皇帝混得不錯,回國前提出當面辭行,哈,免了吧。

7年後,女沙皇伊麗莎白派出信使紹庫羅夫,通報其繼位之事,“希望維護已簽訂的各項條約和俄中兩國間的和好關系”,并送來三名留學生。理藩院友好接待了這名信使,鄭重告知皇上決定贈送俄國女皇一宗禮物,這位俄軍少校以沒得到女皇旨意婉拒。噫,這可是匪夷所思!為了不緻使皇上惱怒,清朝官員花了一整天時間反複勸說,這小子就是不接受(原因在于他聽神甫說這會被稱為賞賜,對沙皇帶有輕視意味)。乾隆帝本來是要派一個使團赴俄祝賀的,一氣之下予以撤銷。

此時京師已有了不少俄羅斯人,最先一撥是在黑龍江下遊抓獲的俘虜,接着是第一次雅克薩之戰的降人,被編為鑲黃旗滿洲第四參領第十七俄羅斯佐領,安置在東直門内胡家圈一帶。清廷對他們很優待,分配妻子與住房,定期發放饷銀糧炭與四季衣服,派給傭人,甚至還在附近建造了一座東正教堂(俗稱“羅刹館”)。當年在冰天雪地中奔竄搏命的羅刹,如今落入溫柔富貴之鄉,美酒佳人,經常喝得醉醺醺的,大多數已然樂不思蜀。

就在這時,兩國締約,老家來人了,被安置在羅刹館居住。異國相見,自然有許多話語,可還真沒聽說俄羅斯佐領有什麼勾結犯禁之事。早期的沙俄使者大多很乖覺,鞠躬不行就下跪磕頭,三叩九拜也遵照如儀,使清朝君臣的虛榮心大為滿足。康雍二帝雖明知來華俄人是要做生意賺錢的,對他們仍頗為友好。紫禁城東南城牆外、禦河西側的原會同館改為俄羅斯館,理藩院對他們妥善照顧,管吃管住,帶來的貨物常迅速銷售一空,歸國前還贈以各種禮物。于是,天子腳下出現了一些忙忙碌碌的俄商,肩扛卷成筒狀的皮張與毛毯,被谑稱“扛毯子的”。但沒過多久,絡繹不絕的俄國商隊就把清廷搞得不勝其煩,出台了一些限制措施。有本書寫羅刹喜歡酗酒,有司特意選派功夫高強者跟随,見其鬧事就從背後踹倒,而打着綁腿的“大鼻鞑子”很難爬起來。呵呵,瞧那時大清國民的優越感!

其實俄羅斯館絕不僅僅是扛毯子的,還有沙俄官員、軍人、宗教人士與學生——官派前來學習滿文與漢語的留學生。雍正六年(1728)簽訂的《恰克圖條約》中,專有一條寫到沙俄可向中國派遣6名學生,自此來華俄國學生取得合法身份。他們被安排在俄羅斯館居住,到國子監學習,不光俄國發放補助,清方每月也有3兩銀子的津貼,學制一般為10年,俄國早期的漢學家基本上出于來華留學生。

本文要寫的弗拉迪金,是随蘭格商隊于雍正十年(1732)春抵達北京的,一住就是15個年頭。當時理藩院缺少外語人才,接俄國來函,常請其在華留學生翻譯,弗拉迪金也曾擔任譯員。他漸漸成為一個中國通,還被聘為俄羅斯文館教習,後來著有俄文版《簡明滿語語法》《滿漢詞典》等。但這位仁兄并非純正的學者,在京讀書時酗酒滋事,聯合其他俄生向理藩院強硬借錢,向國内控告在華東正教大司祭,更為嚴重的是他的間諜行為。對每一個來華教士和學生,俄外務委員會都會提出搜集情報的要求,但真正照着做的并不甚多,弗拉迪金則時刻放在心上。他在1741年起受聘擔任理藩院翻譯,同時又任文館教習,機會來了,當年即通過商隊向國内提供密報。俄羅斯文館〔康熙四十七(1708)年始建〕學生中有不少滿蒙勳貴子弟,弗拉迪金利用當老師之便,有意結交,目的則是獲取有價值的情報。1746年夏,商隊總管列勃拉托夫斯基提出經黑龍江将軍所屬索倫地區回國,并帶回兩名留學生弗拉迪金和貝科夫,獲得理藩院同意。大清理藩院貌似強硬,實則辦事常缺根弦兒,極為簡單粗疏。這個商隊為什麼要舍近求遠?乃因二人提供了關于黑龍江的重要情報,在途中正好進行實地觀察印證。

忽忽又是8年過去,輪到弗拉迪金帶領商隊來華洽辦貿易了,他的進步并不算快,臨時才由九等晉為八等文官。理藩院官員開始應該有些高興,畢竟是熟人,是我天朝培養的學生哦,豈知所學所知全被用來争吵、對抗甚至敲詐——被偷走1匹馬,就要求賠償10匹。他的商隊在北京待了約半年,帶來的4名留學生被退回,10名宗教人員留下6名。同時帶回三封理藩院緻樞密院的信,其中有兩封涉及他本人:其一說他在京期間表現惡劣,“在貿易方面既無經驗又很愚蠢”,所以沒有得到皇帝的賞賜,并要求以後不要派遣原留學生當商隊總管;其二解釋了退回留學生與傳教團部分人員之事,并說皇上已傳谕禁止弗拉迪金進入中國國境。

弗拉迪金是無權閱讀這些密封的公函的,怕也意識到可能對己不利,回國後也呈上幾份給樞密院的報告。他解釋了退回人員的理由,強調清廷對俄特别傲慢,“内心對俄國不滿和仇視”,“總是像對待真正的敵人那樣盡量回避和提防俄國人”。他也說到一部分準噶爾人已加入清朝國籍,實在不新鮮,是發生在兩年前的事情。不了解俄廷是否對弗拉迪金作出處分,大約不會,但他也自此離開兩國交流的舞台,似乎成了一個還不錯的漢學家。仕而不優則學,也是一條人生徑路。

至于他原來提供的情報,隻知道有一份從滿洲某高官府上弄到的黑龍江地圖,後文中我們還會談到。

(待續)

1861年《倫敦新聞畫報》插圖:北京的俄國東正教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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