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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再來談談三毛吧”

時間:2024-10-25 09:52:25

三聯生活周刊:你們和三毛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是個怎樣的情景?

潘越雲:我第一次見她就是專輯制作的前半年左右,在她家,印象中是夏天,我們都癱到她家的沙發上和地闆上。那時候她隻講這張唱片裡頭的故事,不會談到其他的。但是她有說她很少有客人來家裡,她的客人隻有我跟齊豫,她不太喜歡别人突如其來地來找她,她比較希望有隐私。她的家裡跟我們以前看到的她的書,她的人、照片和收藏的東西,都一樣的,沒什麼落差。她講話的聲音是很輕也挺快的,即便是聊天,講話也很像說故事一樣。所以我在她講話的時候都不敢插嘴,生怕錯過重要的東西。

齊豫:在公司,我被賦予這張專輯制作人的工作。我唱了《橄榄樹》6年,都沒有和她見過面。第一次見面,對她還是很敬重的、很緊張的。因為我們說服了她重新寫作,就必須要常常去她家讨論又寫出了什麼東西來。她對每一個環節自己都會有想法,濃縮她某個時期,然後每次寫好了她就會用她那有戲劇性的聲音朗讀給我們聽。詞都是用稿紙寫的,現在已經找不到了。她最早拿來的詞都是像《紅樓夢》那種古典文學的意象,就像《曉夢蝴蝶》,那些她可能收回了。她的父親是浙江定海人,在那邊和台南有收集她的東西的展覽館,我都去過了,目前還沒有找到。演唱會前我們就在想,如果有這個詞作的手稿是很棒的。

三聯生活周刊:她家是什麼樣子,大概記得嗎?

潘越雲:她家是一個中古屋像公寓式的,沒有很高,她好像住在頂樓,是要爬樓梯上去的。

她家外面有一個露天的小陽台,種了一些花,擺了一些古色古香的飾品。其實屋子沒有非常大,但是很幹淨,一塵不染的。廚房本身應該是放碗的地方,她全部擺上很多書,她強迫自己每天要有8個小時的閱讀。

齊豫:是台北的早期建築物,巷弄裡的房屋,沒有很寬的馬路。她很喜歡席地而坐,地上有很大的牛車輪,我們坐在日式的桌子邊。那個房子最後賣給我們的朋友了。三毛曾在文化大學裡兼課,教寫作還有古典文學。《紅樓夢》《水浒傳》她都特别喜歡。我從大學開始讀她的書,那時候有點像書迷一樣的,看到撒哈拉就覺得,哇!很棒!但是那時也會忽略她文字上的能力。因為這次做“回聲”演唱會,重讀她的書,也看到她的文學技巧,不似今天的大衆文學。聽說她在撒哈拉生活也不是那麼富裕,她寫文章回來投稿就會有稿費,所以看過報紙副刊登出的小說、散文後,她會知道大衆喜歡看什麼,例如有趣的遊記,以至于後來大家都說她是流浪的文學。我覺得很多人接觸的隻是她比較大衆的一面,我看了她和那些作家的研讀和通信,才了解到三毛也是有很嚴肅的一面的。

三聯生活周刊:當年做《回聲》專輯的時候,有沒有什麼至今難忘的事情?

潘越雲:歡樂聲很多,畢竟當時我們都年輕,又跟三毛一起工作,跟現在的我們不一樣。

齊豫:對,很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很少可以跟着詞作人一起工作到最後,甚至要進去錄口白(旁白),三毛其實也很興奮。她最早是希望拿來給不同的歌手唱的,那時候“滾石”有很多的歌手,她都想好了,一張專輯可以有10個歌手至少三五個一起來表現她的東西。最後是被我和王新蓮說服的。當時也有一種初生之犢的膽子,有一種書迷的心态,硬是把她給掰成了一個我們想要的樣子。

她很尊重音樂的制作,在音樂方面沒有特别多的意見,隻是在詞作上她是比較清楚固執的。她做完以後很久都沒有聽,直到把整張專輯聽了一遍,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文字,從平面變成一個立體的感覺,這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好像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有生命的東西。就像她後來寫劇本一樣,她大概也是很喜歡嘗試不同的藝術形态。

三聯生活周刊:《回聲》是上世紀80年代的音樂創作,卻在專輯中嘗試了不同的音樂風格。

齊豫:主要是因為它的概念性,所以我們幾乎沒有給自己設限,當時沒有想做成很流行的專輯,或者以音樂風格來定位的音樂,因為它是以詞作者、作家定位的。比如我們看到那個詞,就想象這應該是民謠,看到《沙漠》就是我唱,我唱的找什麼人寫,阿潘唱的找什麼人寫,寫歌的時候也沒給他們任何的限定,以至于它的風格是多變的,可是也完全在我們的預料之中。就像《今世》交給李泰祥老師,因為你知道交給他,他必然會寫成那樣子的曲子,交給李宗盛就會出現我們想要的樣子,所以我覺得後來都挺好的。

三聯生活周刊:這次《回聲》的重返舞台有什麼契機?

齊豫:其實是随緣的狀态。剛開始隻是很多人有興趣做齊豫、阿潘的演唱會。後來是一個朋友,他是三毛的書迷,他想要做這件事情,就種下了一個種子。那時候剛好也有人來找我拍三毛的紀錄片,一個西班牙公司訪問我;關錦鵬也要拍她的自傳電影,又有三毛的書重新出版,她的第一本西班牙文的《撒哈拉的故事》也在2016年發行;我還看到有的公司專門做了三毛的旅遊線路。很多的事情一直發生,就有一種不謀而合的感覺,讓我覺得三毛姐姐好像真的回來了。

三聯生活周刊:現在看三毛的書和之前看的時候有什麼不同的感受?

潘越雲:我年輕的時候看的第一本書就是《撒哈拉的故事》,當時我覺得三毛的裝扮、她的衣着,讓我很有認同感。因為這個演唱會,我開始重新看她的書,就放在床頭,有些故事到了現在這個年紀,才明白那種感覺。

齊豫:以前看三毛,我也想去撒哈拉、西班牙,去流浪,就像阿潘說的真的把自己往上貼,但現在看她的文字很有張力。讀很短的一篇文字,那種轉折、那種情緒就會跟着她一起走,你就可以有一趟旅程。

然後我又看了她寫我們做《回聲》的那些文章,我以前沒看過,阿潘有看。當時我們說服她去寫,她還是有一點點抗拒的,至少是有一點點受傷。因為她開玩笑說自己被退稿,她說相信我和王新蓮兩個小妹妹的音樂專業性,沒有想到她們對文字的敏感度也不可以忽視。所以其實後來我有一點點反省,我可能當初太年輕沒有考慮那麼多,特别是對于一個前輩。雖然我們戰戰兢兢講話很小心,但是我們好像對想要的東西要非拿到不可,也沒顧忌你怎麼能去改人家的詞。我們在一個很天真的狀況下進入了她的生活,要求她不得不再回顧那段痛苦的時間,她一定要經過很多的消化重新揭開之後,她才能寫出那些詞,也許她不想再繼續了,但是我們在那樣的狀況之下還在要求,我覺得我們是有一點不體貼的。所以我這次寫《不曾告别》,就有點像要跟三毛道歉的感覺。也謝謝她,她一直在漂泊但告訴我們要堅定地守候。她在一個毫無一物的沙漠裡卻有這麼多的豐收。借着那天晚上星星四面八方我們要一起謝謝她和她的天堂撒哈拉。

想跟年輕人說,三毛的書真的很好讀,拿起來絕對不會覺得枯燥或累贅。現在大家好像從手機就能了解世界,出國也很方便,可是她的那種生活态度,敢愛敢恨的勇敢還是很可貴的。也是對世界觀的啟發,不要把自己關在小世界裡,閱讀的習慣也很重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總是坐在那裡打電動。

三聯生活周刊:如果三毛活到今天,你們覺得她會是什麼樣的狀态?

潘越雲:我覺得應該離不了她的寫作。齊豫:三毛的一生,她的身體是一個很大的包袱,但如果她能活到今天,表示她的身體還是很好的。就像阿潘說的,她一定會繼續她的寫作。我覺得她的個性應該不容易改變,她的堅持、她的勇敢,她就是用很強烈的方式表現她的愛的,她會用更好的方式教育我們如何再去愛,應該也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

她應該很能适應現在這個時代,能夠到處旅行去到不同的地方和各個民族的人打成一片。她在某個部分也很實際,她不是力挽狂瀾的那種,也不至于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抵抗所有,她會用她自己的力量去影響旁邊的人,我相信文字的力量還是很厲害的。現在的電子書可能也會有她的作品。她不是随波逐流,她是順着潮流,她的反叛不是這種反叛,她的内心是有要堅持的,可是客觀環境她還是可以體會的。

至于她的離開,對大家來說都是一個謎,我也不是特别想去探究這個事情,但我覺得跟她的身體是有關系的,甚至到現在我也不相信她是真的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我相信是這樣的,因為即便她是一個這麼開朗的人做了這件事,也是在一個不可抗外力的影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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