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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去了哈,阿姨查收”

時間:2024-10-25 07:44:43

每次我都提前兩天跟房東打招呼,提醒她我該交房租了。等到發薪日,畢恭畢敬地把小1萬元劃到她的卡裡去。她對我非常滿意,交錢及時,東西壞了自己能修就修,鄰裡和睦,愛護房子。然而我還是很惶恐,怕她知道樓下一模一樣房型的一居室,在“自如”那裡已經租出了4800元/月的價格。

從實習開始,尋求一個妥帖安穩的遮頭片瓦成了工作之外最重要的事。從北京到上海,與那些遮風擋雨的磚瓦或長或短的緣分,拼湊成一個異鄉人漂泊的7年。

半截塔村,大家都叫它“半塔”,北京北五環外未被遺忘的地方,東南是天通苑,西邊是碧湖園别墅,北面是一片郊野森林,村口一節隻剩一人多高的塔是這裡的地标。這個被夾在大社區、S213、豪華别墅和郊野森林之間的一條狹長的無名路和它的分支,容納了不亞于北京任何一個城中村數量的外來人口和小商小販。

我接到那家北京公司實習通知的時候興奮極了,兩眼一抹黑拖着箱子和一腔熱情就來了北京。7年前的那個夏天,半截塔村給了我最初的踏實和安穩。

先去報到,實習落地了老闆給了兩天假。那時候我還沒有智能手機,拖着箱子坐在網吧裡找房子,公司在望京,我就在天通苑找。一間朝西的小單間也要1000多元,看完房子馬上又找網吧坐下,在五環外的半塔村找了個民房,一個月300元,帶獨立衛生間。村口的公交站離公寓很遠,我坐着房東兒子的摩托車,對半塔有了最初的印象。

村裡都是等待拆遷的本地居民,家家戶戶都在自家的宅基地上拼了命地加蓋,就連沿街的房間都住滿了人。小樓外牆全都隻抹水泥,沒有貼磚,無一例外。每個“違建”都有個好聽的名字——××公寓,××家。我的房東是一對老年夫婦,他倆住在四層小樓臨街的門房裡。

我的房間狹長,窗口朝西,頂上就是陽台,所以比其他屋子便宜100元。“你這間頂上就是陽台,可以直接曬衣服。”我站在陽台上,粗大的高壓線橫在陽台上方一米多高的地方,正好跟我視線相平。

這個地方人口密度大,三不管,毫無秩序可言。村口是一大片垃圾場,早上,成群的人走在昏黃的風裡往村口的公交車站趕,幹燥的北京天氣裡,隻要一刮風,垃圾和着漫天的黃沙打着旋往嘴裡飛。晚上,沒有路燈,錯過了末班車要在完全漆黑的路上摸索20分鐘走回住處。

因為私搭亂建,有關部門的宣傳海報貼滿了家家戶戶的山牆,各種橫幅扯在半空彩旗飄飄。我記得标題大概是誰家私自加蓋工人誤觸高壓線電擊緻死。我擡頭看看我房間頂上的高壓線,竟然有衣服晾在上邊。

公寓裡沒熱水,後面的小巷子裡有茶爐。每晚下班我都要去打上兩壺,一壺兩毛錢。

當一個人不認可環境時,總是想拔腿就走,所以一切從簡。我不買任何多餘的東西,周末也會到公司待着。可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會跟整個村子産生交集,我每晚都得打水,早飯也隻能在村裡解決,下雨的周末不得不留在出租屋裡。

村裡某家的涼拌菜真的很好吃,某家的包子很實惠,某個縫紉攤點的老闆很好說話。我用口罩解決風沙問題,我在下雨天穿雨鞋踩泥水,我可以巧妙地避開路上的糞便到不遠處的樹林散步,在每個周六趕一次村裡的大集。

我在一家外企的北京分公司實習,白天是Ivy(優雅),晚上是半塔撸串的二丫。挺開心的三個月,我在塵土飛揚的村口擠上公交車,看着北京在我眼前飛馳,未來在前方延伸。

9月,毛巾被已經擋不住早晨的秋涼。那天剛下完一夜的雨,通往村口的路沒有揚塵,狗子們依然到處跑着,我走到公交站旁邊,看見一個白色的、兔子大小,軟綿綿的身體陷在馬路牙子邊的泥水裡,毛皮上沾着泥水和血,頭被軋得稀爛,跟泥和在一起。不知誰家的奶狗,被碾死在公交站。我愕然地呆立在公交牌旁,越是不想看,越強迫自己看。公交車來了,我上車。

晚上回到半塔,奶狗已經沒了,隻有馬路牙子上還沾着點已經風幹的腦組織。又過了幾天,我結束實習,回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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