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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為女孩 性别角色的養成

時間:2024-10-25 05:51:56

(視覺中國供圖)一個女孩的可能性

從一個女孩應該是什麼樣的,到一個女孩可以是什麼樣的?

為什麼我們非得相信男女有别呢?女性意識需要培養嗎?我們所謂的“女性意識”中,有多少是基于男女之間真實的性别差異,又有多少是社會,尤其是消費社會塑造的刻闆印象呢?在一個孩子的成長過程中,一個模糊的原則是成為自己,要大于成為某個性别,但那個“自己”裡又有多少是性别決定的呢?在一個女孩的成長過程中,我們應該鼓勵女性意識的表達與探索,還是應該主張一種更彈性的性别差異,甚至無性别差異呢?我們到底應該如何看待一個女孩成長過程中的各種可能性呢?

女孩的模型

作家程玮說,在各種各樣的少女裡,她一直最愛黃蓉,聰明美麗,知書達理,又會調皮搗蛋。她尤其記得黃蓉和郭靖跟着洪七公學武功,她盈盈一拜,“優雅和嬌嗔都有了”。

後來,程玮寫了一整套書,叫《周末與愛麗絲聊天》,用中國小女孩米蘭和德國老人愛麗絲之間的對話,串聯出青春期的困惑,尤其是一個小女孩成長過程中的許多困惑:關于美、金錢、親情、禮儀、愛情。

比如她們談論美的标準是什麼?不同的時代對于一個美的女孩應該是什麼樣的不同的規定,比如芭比娃娃,維納斯的雕像,敦煌石窟裡的菩薩……到最後,米蘭終于不再自尋煩惱,學會欣賞鏡子裡那個真實的、美麗的自己。

程玮認為,中國一直缺乏女性意識的教育。很多女性事業上很成功,但你并不覺得她們的人生值得羨慕。所以她寫了這樣一套書,作為一種嘗試,教女孩如何做一個女孩。

比如在《米蘭的秘密花園》裡,米蘭第一次遇到愛麗絲,愛麗絲教了米蘭很多關于禮貌、禮儀的事情:怎麼跟人交談,怎麼去别人家做客,怎麼對待客人,怎麼給别人送禮物,送什麼禮物,怎麼在名品店裡買東西,甚至包括敲門的方式,坐的姿勢,說話的語氣和餐具的使用等等。簡而言之,如何做一個令人賞心悅目、如沐春風的女孩?

“在中國父母的眼中,有兩件事情最重要:孩子的健康與學習成績。但在西方父母眼中,卻有一件事情比孩子的學習成績更重要,那就是如何與人相處——與家人、同學、朋友以及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之間的相處。這是一門很重要的功課。因為一個人不隻是屬于他自己,屬于他的家庭,他還屬于社會。他生活的價值,他生活的意義,都與社會密不可分。”

在那套書裡,除了禮儀之外,米蘭還跟愛麗絲學習了人與錢的關系、與父母的關系、愛情是怎麼回事……這些似乎都是男女都應該學習的生活技能,那麼女孩學起來有什麼特别之處嗎?其中有什麼“因為身是女孩,所以有什麼特别需要學習”的東西嗎?

程玮的回答是,“因為女孩子是要做母親的啊”。

“愛麗絲對女孩的要求,不屬于叢林法則。但這個世界越來越向叢林社會的方向發展。”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愛麗絲教出來的女孩子,最好都去當母親,這樣文明社會就有希望了。”

我記得我上大學的時候,認識了幾個很要好的韓國留學生。有一次,大家在一起吃飯,她們興高采烈地談起怎麼烤蛋糕。我很羨慕地說,我不會做飯。她們驚呼,你不會做飯,那還是女人嗎?

多年來,我一直拿這件往事當成一個笑話。因為在我的成長經驗裡,是沒有“一個女人應該如何如何”的明示的。在我成長的那個年代裡,女孩子被教導的是,你可以成為任何人。就像我母親告訴我的,“别人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

今天聽來,這句話當然很雞湯,也不符合邏輯。但要到我長大,才發現這句話真正的潛台詞——生為女孩,并不是可以成為“任何人”,而是可以成為“男人”。因為除了“男人”之外,我們并無其他作為“人”的模版。

在我成長的過程中,性别意識是被嚴重壓抑的,比如對身體的各種莫名尴尬與自卑是青春期的普遍記憶。我記得有一個高中女同學很愛美,上課時喜歡偷偷掏出小鏡子照照自己,每次都要被老師扔粉筆頭。還有一個朋友小時候甯死不肯穿健美褲——穿上顯得她髋大屁股大,卻從來不敢告訴她媽媽為什麼。對那時的我們來說,愛美曾是一件如此羞于啟齒的事情。要到20多年過去,當我們皮膚開始松弛,身材各種走形時,才帶着深深的悔意和溫情懷念起當年青春的面龐與身體,那樣濃密的黑發、光滑的皮膚、清亮的眼睛……

其實,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本來與性别無關。但是否就是因為我們在潛意識裡仍然深深相信外表與女性的身份有關,所以反而極力地壓抑?

我一直覺得,金庸小說是我們那代人的童書。雖然很多人認為金庸不會寫女人,但他的确是第一個将那麼多風格迥異的女性,尤其是少女的模型介紹到我們生活中的人。在這些女性之前,我們所了解的女性的模版,要麼是紅顔禍水,要麼就是劉胡蘭、江姐之類眉頭不眨一下就可以為國捐軀的女英雄。

金庸筆下的少女各有性格,阿朱的溫柔可人,小龍女的天真浪漫,周芷若的狠辣,程英的溫婉。雖然這些少女都無一例外的把愛情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但至少讓我們認識到,女性是有很多面向的。

在這些女孩中,黃蓉的确是特别的。她之所以如此特别,可能與一個有趣的角色設置有關——她沒有母親,而她的父親對她有很深的愛,又對世俗禮法有很深的不屑。所以,她的身上沒有那麼多關于“女性”的預期,所以她作為一個女孩子,才如此清新有趣。

在一個孩子的成長過程中,一個模糊的原則是成為自己,要大于成為某個性别,但那個“自己”裡又有多少是性别決定的呢(視覺中國供圖)而且,黃蓉是強大的。她的強大不僅在于她有一個很厲害的爸爸,也不在于後來她有一個很厲害的丈夫,而是她本人就是強大的。她的聰明機智,在金庸小說裡是唯一能與最絕頂的武功相抗衡的能力。很可惜的是,到了《神雕俠侶》,黃蓉落入了“郭夫人”的身份之後,幾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女孩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如果我問你:“一個男人應該是什麼樣的?”你的腦子裡也許立刻能閃現出很多畫面,比如亨弗萊·鮑嘉、馬蘭·白蘭度、鮑勃·迪倫、邦德、姜文、蕭峰……男人應該強大、沉穩、堅強,泰山崩于前而不裂。就像在《男性氣概》一書中,哈佛政治學教授哈維·曼斯菲爾德将“男性氣概”首先定義為“危機之前的自信”。

當這樣的模型崩塌時,男孩如何養育也遭遇了危機。過去10年裡,《三聯生活周刊》就做過兩期養育男孩的封面故事。我們發現,男孩危機源于整個社會整體性的男性氣概的失落。我們整個社會和文化都無法再确定,到底什麼是男人,什麼是合适的男性角色?我們對于男孩的教育自然也陷入困惑。

那麼女孩呢?我們對于“什麼是女人,什麼是女性特征,什麼是女性意識,什麼又是合适的女性角色”這些問題,真的有清晰的答案嗎?

不久前的metoo運動牽扯的是一個極為複雜的性别、權力、道德、政治問題,但如果你的家中有一個小女孩,在這個複雜問題的背後,卻有一個很簡單的疑惑:為什麼在這個時代,女性仍然有那麼強烈的無助感?我應該如何養育一個女孩,才能讓她勇敢地面對世界,自由地活出自己?

女權主義運動經曆了三波熱潮。第一波是19世紀晚期到20世紀早期,女性追求的是政治平等。掙脫家庭的筋骨,争取女性參政與避孕的權力。第二波熱潮,是在20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女性追求的是法律與職業平等。第三波,在過去幾十年裡,則是社會平等。

政治與法律平等是相對定義清晰,而且可測的,但社會平等卻要複雜得多。因為女性要對抗的,更多是無意識的偏見,是延續了幾千年的對女性不利的文化。美國女作家勒奎恩(UrsulaLeGuin)曾經在一篇小文章(《介紹我自己》)中寫過一段很意思的話。她說,多年來,她一直在假裝男人寫作。“我必須是一個男人,因為要成為一個人,或者一個作家,你必須首先是一個男人。”她花了17年的時間才找到作為一個女人的聲音,寫出了《地海傳奇》中的第四部,她的主角從一個少年巫師變成了一個孀居的中年婦人,她的作品也因此展示出令人驚歎的深度和廣度。

1.《小婦人》是美國許多女性的心靈成長模版所以,當我們問,女人多大程度上是生理的,多大程度上是社會的,而女人的生理結構又是多大程度上是個體的,多大程度上是群體的?

這些問題幾乎無法回答。因為性别經常遮蓋其他的緯度(比如階級、種族、甚至個體),而且你将不得不直面長久以來形成的信仰系統和各種非理性的偏見與預設,強迫人們去“忘記”(unlearn)那些他們已經知道了的“常理”。而且,很多時候,這些常理都是非常隐蔽的。

在尼日利亞女作家阿迪契的《親愛的安吉維拉》裡,她舉了一個很有趣的例子。

“我記得小時候被吩咐要‘在掃地時好好的彎腰,像個女生的樣子’,這意味着掃地這件事情有關女性身份。我情願隻是被教導說,‘彎下腰好好掃地,這樣你就能把地闆打掃的更幹淨’。我還希望我的兄弟們得到了同樣的教導。”

這本書是阿迪契教她一個剛生了女兒的朋友如何辨别各種性别偏見與刻闆印象的陷阱,從而将女兒培養成一個自由、獨立、勇敢的新女性。在書的一開篇,她提供了兩個辨識的基本工具:

第一個工具是前提,作為基準點存在的信念。你的女性主義前提應該是:我是重要的,我同等重要。沒有“除非”。我同等重要,句号。

第二個工具是提問,能在交換性别角色後獲得同樣的結論嗎?比如說,很多人認為面對丈夫的不忠,女人的女權式應對是走人。但我覺得留下也是一種女權式的選擇,這要看語境。如果你老公和别的女人上床而你原諒他,那麼你和别人上床情況是否一樣?如果是,那麼你選擇原諒他也是女權主義的選擇,因為這個事沒有受到性别不平等的影響。

2.《神雕俠侶》劇照。小龍女從小在古墓中長大,不僅沒有“女性”的預設,連最基本的人情世故的預設也沒有

3.《射雕英雄傳》劇照。黃蓉兼具少女的優雅與淘氣,機智與可愛

性别經常遮蓋其他的緯度,而且你将不得不直面長久以來形成的信仰系統和各種非理性的偏見與預設。

美國60年代有一本繪本《我很高興我是男孩,我很高興我是女孩》,以一種詭異到可愛的方式描畫了各種關于男孩女孩的刻闆印象:男孩是醫生,女孩是護士。男孩是警察,女孩是metermaids(取締違規停車的女警)。男孩是機長,女孩是空姐。男孩修理東西,女孩有東西需要修理。男孩是總統,女孩是第一夫人。男孩能吃,女孩能煮。男孩建房子,女孩打掃房子。男孩發明東西,女孩享用男孩的發明。

今天,這些關于男女的刻闆偏見聽起來像老掉牙的笑話。但你去商場的兒童玩具區走一走,你會發現,這些偏見仍然深深的内嵌于關于孩子性别角色最重要的啟蒙玩具之中。

這些玩具區常常是按性别分類,給男孩的玩具一般比較活潑,需要一些主觀的參與,比如火車、汽車、球類、樂高以及運動器械等,而給女孩的玩具基本上很被動,絨毛玩具、芭比娃娃、廚房用具、珠寶和服裝等等。很顯然,前者有助于發展推理和空間技巧,後者則偏重于養育技能。

也許你會覺得這有點過度闡釋,但這些玩具背後隐含的信息都是一緻的:男孩和女孩是不一樣的。他們的大腦不同,他們的性别發育不同,他們對世界的認知不同。他們未來的人生角色也不同。這是先天/後天的古老争論。今天的父母也許不再同意男孩和女孩未來有什麼固定的人生角色,但很多人仍然相信,養男孩和養女孩本質上是不同的。為女孩提供女孩喜歡的玩具,為男孩提供男孩喜歡的玩具,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對于父母來說,考慮以下這些問題是很重要的:對于“女人是什麼”,你想教給孩子什麼?關于“男人是什麼”,你想教給孩子什麼?當孩子長大時,你想限制他們的選擇嗎?你認為男孩和女孩應該有平等的機會嗎?你想讓兒子扮演有養育行為的角色嗎?給他們洋娃娃玩的時候你感覺自在嗎?女兒長大後,你願意讓她駕駛汽車嗎?她需要知道怎樣休息東西?把修理型玩具和卡車給她玩時,你覺得自在嗎?當其他成人對孩子不符傳統的一些活動進行議論時,你會怎樣應對?——《從尿布到第一次約會:養育性健康的兒童》

但是,現代科學得出的結論恰恰是相反的。

在2009年出版的《粉色大腦,藍色大腦》一書中,美國神經學家裡斯·艾略特(LiseEliot)博士提出,我們在男孩和女孩身上看到的絕大部分的差異,極少是天生的因素,而大部分是養育的結果。她認為,僅就男女之間大腦的差别而言,“并不比男女之間的心髒或腎髒的差别更大”。

先天差異有沒有呢?

當然有。比如就語言能力的發育而言,女孩的确比男孩早,但也就早了一個月而已。13個月大的女嬰的語言水平,與12月大的男嬰的語言水平相當。

男孩的确有更好的空間能力(讀地圖),但這與男孩更多的被鼓勵運動有關,尤其是投擲的運動。

那麼荷爾蒙呢?荷爾蒙會影響我們思考和推理的能力,并控制我們的情緒嗎?

艾略特說,荷爾蒙對我們的情緒和思考能力的影響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大。雖然産前睾丸激素對玩耍行為,以及可能對後來的性取向有顯著的影響,但是,從青春期開始上升并持續到成年期的性荷爾蒙對于我們的思考影響甚微——除了性驅動的提升(男人女人都會有睾丸激素)。

科學家還發現,在前18個月的時間裡,男孩和女孩具有同等水平的攻擊行為,但到了2到3歲時,女孩比男孩的行為更少攻擊性。男孩和女孩似乎都知道,攻擊行為對男孩來說是可以接受的,但對女孩卻是不可接受的。

你去商場的兒童玩具區走一走,你會發現,這些偏見仍然深深的内嵌于關于孩子性别角色最重要的啟蒙玩具之中。

為什麼我們在男孩和女孩身上看到如此大的性格與行為的差異?

艾略特博士的答案是,因為整個成人社會,包括父母、老師、社會,都在無意識中強化他們的性别刻闆印象。有研究發現,從孩子生命最初的24小時開始,父母就根據孩子的性别而對其有不同的看法。父母對新生的女嬰比對男嬰更細心、更友好、更溫柔。新出生的兒子則被認為比新生的女兒更強壯、更穩定,也更硬朗。

等他們長大一點,我們會“發現”男孩好動,攻擊性強,而女孩愛社交,更情緒化。我們經常會無意中說出這樣的話:

“小麗沒有小明跑得快。”

“米奇那麼有攻擊性,安琪拉簡直是個天使。”

“艾瑞克不善表達。他一定不像漢娜那麼情感豐富,帽子掉了都能大哭一場。”

然後,連他們自己也相信了:當然,男孩的語言技能不如女孩;當然,女孩在數學上缺乏實力。

于是,我們的孩子成了自我實現的預言。他們變成了我們想象他們變成的樣子。父母的做法未必是有意的。這些刻闆印象的性别角色,就像潛意識一樣,經由消費主義、玩具制造商、廣告以及我們的上一輩,深入我們的腦海。

很多人,包括前哈佛大學校長勞倫斯·薩默斯在内,都曾利用1970年的一項研究來解釋STEM學科(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頂層女性少見的現象。這個研究顯示,在SAT考試數學闆塊裡取得高分的考生中,男性和女性比例為13∶1。艾略特說:“人們以為,卓越的數學能力是一種男性現象。”當然,實際情況是女性不被鼓勵去追求STEM學科。一旦有更多的項目來培養女孩學習這類學科,艾略特說,高分獲得者的性别比率就降到了3∶1,而且現在差距還在不斷縮小。

母親在性别意識與性别角色的傳遞過程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視覺中國供圖)

在一個越來越複雜的世界裡,我們需要男孩在情感上更敏感,而女孩學習更多的科學與技術(視覺中國供圖)這些其實都算不上多麼新奇的知識。關于神經可塑性的理論就提了有半個多世紀了。童年時期,尤其是嬰兒的大腦是極其彈性的,他們大腦的布線是軟的,而不是硬的,是靈活的,可塑的,很容易受到外部環境與經驗的影響。推理、說話、計算、空間以及其他認知差異,并不固定在大腦的基因結構裡。所有這些技巧都是習得的,而是外部環境的影響永遠大于基因的限定。

但是,我們對于孩子的認知——他們是社交的/冷漠的,大膽的/謹慎的,這些認知會影響我們對待孩子的方式,比如給他們穿粉色衣服還是藍色衣服,讓他們玩娃娃還是玩球,鼓勵還是阻止他們的冒險……這些極小的差異,都會在父母、老師以及男孩文化與女孩文化的長期浸淫中逐漸被放大,甚至變成巨大的鴻溝。

“在一個越來越複雜的世界裡,我們需要男孩在情感上更敏感,而女孩學習更多的科學與技術。父母必須意識到,女孩之所以如此,男孩之所以如此,并非因為他們天生如此。事實很可能恰恰相反,女孩與男孩性格、行為以及能力的差異,是一種結果而并非原因。所以,我們必須鼓勵他們走出他們的舒适區,鼓勵他們嘗試新的東西,探索新的表達的方式,即使這種方式一開始可能讓人覺得不自然。比如,應該鼓勵男孩表達他們的感情。鼓勵女孩更多的嘗試冒險。”

神經可塑性:通俗來講,鍊接人的大腦神經元的部位叫“突觸”。兒童早期發展過程中,突觸的數量甚至超過了成年人。但後來,很少被刺激到的神經元會喪失突觸,從而被削弱甚至裁剪掉,即突觸削減。這個削減非常厲害,在整個兒童期和青少年期,一共要削減大約40%,而經常被刺激的腦網絡的突觸會加強,這就是“神經可塑性”。

一個女孩可以是什麼樣子的?

我記得第一次讀《長襪子皮皮》,皮皮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我覺得驚奇不已——世界上竟然會有這樣的女孩,這樣的生活!

皮皮露達·維多利亞·魯爾加迪娅·克魯斯蒙達·埃弗拉伊姆·長襪子,一個9歲小女孩,紅頭發,滿臉雀斑,紮着兩根沖天辮。她的名字來自她穿的一雙長襪子,一隻是棕色的,一隻是黑色的,黑色的鞋子正好比她的腳長一倍。

鄰家乖小孩湯米和阿妮卡第一次見到皮皮,她正在倒着散步。“你為什麼倒着走?”

“我為什麼倒着走?”皮皮說,“我們難道不是生活在一個自由的國度嗎?人們不是想怎麼走就怎麼走嗎?”

皮皮9歲就有用不完的金币。一隻猴子坐在她的肩膀,一匹馬住在她的走廊裡。她的亂糟糟别墅是一個歪歪扭扭,好像按自己心意長出來的小房子,院子裡有一個過分茂盛的花園,老樹上長滿苔藓,百花各按各的心意随意盛開。

她的媽媽很早就去世了,爸爸是海員,被風暴卷進了大海。但她确信,媽媽做了天使,通過一個小孔看着生活在人間的女兒;而爸爸漂流到了一個海島,在那裡住着很多黑人,他做了黑人國的國王,每天都戴着金色的皇冠走來走去。

她不用上學,不用做作業,沒有人告訴她什麼時候應該上床睡覺,在她想吃薄荷糖的時候也不會有人硬要她吃魚肝油。想到媽媽在天堂透過一個小孔看着她,她會揮揮手說,“别擔心,我會照顧自己”。

她是世界上最有力氣的女孩。她能一手舉起一匹馬,雙手舉起一條鲨魚,輕而易舉地戰勝馬戲團的大力士,把自己的爸爸抛在手上玩。

“羅素說,兒童渴望力量,就像成年人夢想性。”林格倫在1985年對《紐約客》的一次采訪中說,“皮皮是一個有力量的孩子。她有力量,但從不濫用,沒有多少人意識這有多難。她天性有一副好心腸。但你認為未來的孩子會是那個樣子的嗎?如果我能這樣相信,我會非常快樂。”

長襪子皮皮的好玩之處在于,她打破一切關于女孩應該如何如何的行為準則——同時嘲笑了這個過程中成年人的性别角色。但皮皮并不是一個假小子。她是一個真正的女孩。她的愛和溫柔藏在那些荒誕的行為裡,在她那不斷變出禮物的抽屜裡,在會長出汽水和巧克力餅幹的大橡樹裡。

那麼,長襪子皮皮,這樣一個不被任何規律束縛,違背地球重力法則的女孩,可以是一個女孩的理想模型嗎?

在《林格倫傳》中,作者瑪卡列達·斯特羅姆斯泰特認為,長襪子皮皮是成年人林格倫為自己觀點辯護而杜撰的一個形象,讓所有沒受過教育或者受教育過度的孩子們高興。她與林格倫的童年之間并沒有明顯關聯。更符合林格倫的童年的,是吵鬧村的麗莎。(《吵鬧村的孩子》講述的是在某個小鄉村,三戶人家六個小孩如何上學、過節、遊戲、做家務,就像她回到自己的童年時代,重新活了一次,再把每天的日記記錄下來。)

其實,關于這個問題,林格倫在小說裡已經告訴我們答案了。杜米和阿妮卡将會長大成人,适應社會生活,而他們的朋友皮皮則會留在童年。她将永遠留在那裡,就像小熊維尼一樣。

但是,她會激勵一代又一代的女孩去創造自己的故事。一位研究故事的心理學家告訴我,“當你創造性地去編造一個想法,而這個想法因為有足夠的連貫性、足夠的說服力,它就會變成很多人的行動。當一個故事轉化為行動的時候,它就在開創事實的路上了。”就像林格倫活出了她的傳奇,勒奎恩活出了她的傳奇,瑪格麗特·米德活出了她的傳奇,弗裡達活出了她的傳奇,弗吉尼亞·伍爾夫活出了她的傳奇。

她是一個真正的女孩。她的愛和溫柔藏在那些荒誕的行為裡,在她那不斷變出禮物的抽屜裡,在會長出汽水和巧克力餅幹的大橡樹裡。林格倫(視覺中國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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