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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線城市 90 後:工作愛情都有了,卻感覺理想漸行漸遠

時間:2024-10-23 09:03:19

是接受世俗世界的通行規則,還是遵從内心

這是沈谕最不喜歡串門的一個春節假期,但她正月初四還是去了朋友家相聚。對方是她的高中同學、十年好友,剛從北京回到大連,正抱恙不能出門。

“在哪裡工作,有對象了嗎?”這是春節期間幾乎所有長輩都會問的問題,朋友的母親也不例外。這也是第一年,沈谕的回答終于讓每個人都滿意了。

2016年,沈谕以第一名的成績通過公務員考試,就職于二線城市的政府部門。同年,立業與成家雙修正果,她的訂婚儀式年前舉辦,正式婚禮定在2017年。

關上房門,1990年出生的沈谕卻再次說起辭職這件事。

沈谕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她作品中主角的名字。作品中,鄉村少年沈谕從城裡來的表妹的講述中,窺探到未曾想象過的一方天地。表妹返城後,把幻想帶走了,他卻在失落的漩渦中越陷越深。終于有一天,很平常的一天,他被一種沖動捕獲,想要離開,卻隻是在村口轉了一圈,又回到了生養、囚禁、侵蝕着他的村莊,慢慢地度過一生。

高三那年,沈谕靠這篇作品在新概念作文大賽中獲獎。與自主招生失之交臂後,她順利考取名校新聞系。之後7年,她重複着《了不起的蓋茨比》作者菲茨·傑拉德的故事,奮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斷地向後推,最後回到往昔歲月。

直至有一天,她發覺與自己筆下主人公的身影漸漸重合了。

高中生沈谕在作品中的隐喻被大賽評委一眼看穿:這個孩子沒有農村生活經曆,但她是在寫真實的生活和真實的向往。

從頒獎台走下來,閃光燈跟随着背影咔嚓咔嚓,太像夢想開始的聲音。

在沈谕的奮鬥史中,她就是那個不斷掙紮的少年,始終扮演着沖決者的角色。可她的所有努力,再也沒有擊破過校園之外的任何一層束縛,以勝利者而不是逃離者的姿态。

1

沈谕最後一個想要逃離的地方是灰色的機關大樓,在入職後的第7個月。

機關大樓離大海不遠,班車行駛時能聽見海風長鳴,可大樓裡的人際關系,用她的話講,像淤泥一樣難堪。“想到這個就受不了。”

婚禮的請帖在年前就發下去了,沒有包括讓她很反感的一位領導,這個領導“毫無理由地”指責她的工作。幾個同事偷偷告訴她這麼做不合适,或者邀請每一個人,或者任何一個人都不要告知—必須像護着玻璃杯一樣維護和每個人的關系,即使明知那麼做多虛僞。

“想要離開的理由就是這個。”沈谕說。至于“待遇低,失去競争力”,沈谕一點都不在乎。

保留一個“足夠清閑的鐵飯碗”,同時寫點東西,是沈谕說服自己報考公務員的理由,而不是此前時時感受到的來自家鄉強大的拉力。父母希望女兒回鄉陪伴他們,男友想要早點結婚。在讀碩士的最後一年,這樣的電話像蚊蠅一樣糾纏着她。

更重的籌碼,是實習期間所有的激憤和委屈,讓沈谕陷入深深的懷疑之中。這個看起來有些草率的判斷,徹底把她推落到後來無限的挫敗感之中,盡管這份挫敗是僅對她一人而言的。

四周湧來的贊譽和順理成章的成家立業,成為緊緊環繞她的漩渦。

房子也買好了,是89平方米的二手房,瓷磚地面。沈谕固執地在主卧南側用地闆圈了一個五六平米的區域,當作寫作間,并買了一張老榆木的書桌。男友不贊成,說桌闆太重,會砸到小孩。男友和未來的婆婆,都已默認那是将來孩子的玩具區域。

她隻剩下自己的堅持了。

從搬進新居開始,男友就興沖沖地裝點着他們未來的小家。每發一個月工資,就購入幾件家具。每個周末,沈谕都要和他去家具城挑選,有時覺得溫暖,有時又覺得“像在牢籠上多打下一顆釘子”。

生活中唯一符合她的期許的,是“清閑的鐵飯碗”的确如約而至,這是她用才華為自己赢取的最後一份禮物。

沈谕是辦公室裡唯一的新人,“他們把工作都推到我身上了”。她的臉上挂着淡淡的不屑,那些工作對她而言,不費吹灰之力。更多的時間,她被人際關系的謎題深深困擾,無所事事的狀态又把這種焦躁無限放大。

“如果不走,我就會死在這裡了。”進來送水果又旋身離開的朋友母親,沒有聽見這句驚心動魄的話。長輩看“别人家的孩子”那種混雜着熱切與贊歎的表情,在沈谕的學生時代如影随形,現在她卻前所未有地反感它。

2

離而立之年越來越近,沈谕感覺身上的壓力也越來越複雜沉重,也清晰地認識到選擇的代價越來越大。

沈谕覺得自己一直是理想主義者。而理想主義就像冰箱,讓人長期保鮮,而難以成熟。實際上,如果不是無法忍受道德感和完美主義的反複炙烤,平行世界裡的她或許是另外一種模樣。

2016年2月,她決然離開實習兩年即将轉正的一家機構,以一種遠比此刻徹底的姿态,離開了一線城市。

點燃失望的導火索在2015年11月。她把一個喝醉的客戶扶上出租車,送回酒店,客戶借酒動作不軌,領導拒絕她報警,并向她滔滔不絕地講述職場的利益與成熟的标準。

她放棄這個至少在畢業後可以短暫栖身的機會,就像扔掉一顆不漂亮的石子。她傾訴過許多看上去無懈可擊的理由。但她念念不忘的是寫作夢,當時的工作是實現它的一種途徑,但她很快發現,這似乎不是她喜歡的。

2015一年,沈谕很多時間都在給朋友寫信,傾訴她的迷茫。

“我們接受着相對開放的教育,也因此懷抱單純的憧憬,最終面對的卻是一個對理想極其苛刻的社會。餘華十八歲出門遠行,他這樣描述看到的世界:天色完全黑了,四周什麼都沒有,隻有遍體鱗傷的汽車和遍體鱗傷的我。我無限悲傷地看着汽車,汽車也無限悲傷地看着我。”

“可是我很害怕,有一天自己會被完全嵌入社會角色的模闆之中。假如我有一天再也不願坦率直言,我的導師和長輩會不會對我說‘這就是成長’?—成熟無疑是我們所缺少的部分,但眺望未來的時候,我卻漸漸發現這恐怕也是一個正在逐漸變成借口的詞,是為自己的懦弱和放棄尋找一個冠冕一些的解釋。這種‘規勸’像接力棒,一代傳向一代,誰都意識不到這其中深深的諷刺意味。”

最終,她決定報考公務員。這對她的朋友來說,是“驚訝到宛如核彈爆炸的消息”,因為公務員和她看上去是來自陰陽兩極的兩種事物。

“不用閱曆來助推,就隻能用空閑來包容,無論從事什麼職業,我總是一個寫字的人。”她這麼解釋。

在人和無力感的對峙中,她曾試着融入眼下的環境。沈谕跟一群同事去吃自助餐時,角落擺着一台鋼琴。一個小領導吩咐她“給大家彈一曲”—像命令3歲小孩子的語氣。

無數幹脆的拒絕徘徊在唇齒間,她一聲沒吭。上前彈了一段《驚愕》,這首曲子她其實很不熟練,但她記得那旋律是海頓寫來諷刺那些俗氣、蠻橫,卻又附庸風雅的貴族觀衆的。

有掌聲在耳畔響起,她站起身回到座位上。

3

27歲的沈谕一直對王小帥導演的電影《冬春的日子》印象深刻。一對才華橫溢的畫家夫婦,在京城靠着一點點賣畫的收入艱難維生,在日複一日似的晨昏裡,他們做愛、争吵、疲憊、茫然、絕望……周而複始,最後女主角遠走,男主角瘋了。

她不斷回憶起男主角在街邊借酒痛哭的一幕—撕開一切僞裝之後,他第一次承認擊敗自己的還是生活。

這個畫面反複叩擊她的心。在朋友家留宿時,沈谕說了許多話。臨睡前,她說自己最終應該不會辭職,但會繼續寫下去,人生第三局的成敗不會這麼早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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