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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開的大家庭

時間:2024-10-22 10:46:20

沙玉星三兄弟家的合影(沙建光供圖)“特殊”的親情

今年的端午節,沙玉星一家八口在他們雲南麗江新城的别墅裡,吃了一頓帶有地方風味的晚餐。

這和往年有些不同。往年這個節日,他們一家通常要去距離麗江5個小時車程的香格裡拉,跟一位他們的兒子叫“外婆”的長輩一起過節。

這位“外婆”,跟沙玉星的兒子這一輩并無血緣關系。她是沙玉星弟弟的嶽母,是他侄子的外婆,但“我們也跟着(堂哥)叫外婆”,沙玉星的兒子沙建輝告訴記者。

沙玉星有三個兄弟,一個姐姐。他排行第二,大哥(已去世)和他娶的都是麗江本地的納西族,弟弟的妻子是德欽的藏族;姐姐嫁給了在麗江當兵的北方漢族,現在一家住在滇西靠近緬甸的芒市。

沙玉星的父親沙其仁是回族。母親是來自怒江州蘭坪縣的白族(跟麗江、大理一帶的白族語言不通)。到他們兄妹以及子侄這一輩,配偶一方更是包括了漢、納西、藏等不同民族。從已經過世的母親一代算起,沙玉星四兄妹這個大家族包含了5個少數民族。

如今生活在香格裡拉的藏族“外婆”,是沙玉星長輩中年紀最大的一位。10多年前,她的女兒去世,女婿(沙玉生,沙玉星三弟)續弦,外人看來,這份親情也應該淡了。但是女兒去世後,兩家往來依舊。每年的節假日,沙玉星三個兄弟家十幾個人,都要開車去香格裡拉探望老人。

早些年老人住在靠近西藏的德欽縣,從麗江去要翻過著名的白馬雪山,坐車八九個小時。前幾年,老太太跟着她的兒子搬到了與麗江接壤的香格裡拉,沙玉星一家組團探望她的旅程才大為縮短。

對長輩的孝敬,是中國各民族共有的家庭美德。在有着納西族文化傳承的麗江,這種盡孝,無論是其對象還是方式,都超出了“以血緣為紐帶”的家庭範疇。

“在麗江,親戚朋友的長輩我們都會去探望。”所以,沙建輝認為,他們去香格裡拉或者德欽看望大家庭唯一健在的長輩,也是理所應當的。沙玉星三兄弟家的合影(沙建光供圖)分不開的大家庭

“我們每個月要聚一次。”沙建輝介紹說,“一般會約着去周邊的農家樂,每家輪流組織。”

這樣的家族聚會,一般會選擇在周末。筆者采訪期間,恰逢他們的家庭聚會,沙建輝包了一個城郊的魚塘,大家一起釣魚、燒烤,參加的家庭成員有五六十人。

從事旅遊工作10多年的沙建輝,對麗江文化和納西族文化比較熟悉。他把這種家族聚會描述為“化崇”。化崇是麗江納西族特有的一種社交活動,通常指由一些有着特殊關系的群體,定期或不定期的在一起聚會。這種聚會傳統,從曆史上延續至今,形成了麗江本土的生活方式。

和冬月1970年與沙玉星結婚。那時候沙家三兄弟都已經成家,白族的婆婆、回族的公公,以及藏族的妯娌都還在世。“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即使涉及到很多實際利益的分配,大家也從不計較。

家庭在擴大,團結和睦的美德,也延續到下一代身上。和冬月有兩個兒子,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大兒子沙建光娶了納西族妻子,做旅遊的小兒子娶了遼甯遷入麗江的漢族妻子,兩個兒子已經各自組建了小家庭(和冬月夫婦與大兒子家同住)。

每周一到周四,住在同一個小區的沙建輝一家三口,都會到大哥家跟父母一起吃晚飯。像端午節那樣的八口之家的聚餐,在别的家庭可能是節日性的團聚,但在沙建輝兩兄弟家則是常态。

“我們在家基本不做飯。”周一至周四,父母把飯做好等着他們下班回來吃。周五,他們要去稍遠一些的嶽父母家吃晚飯。可以想象,沙建輝的小家在麗江這樣的小城裡,在沙家這樣團結和睦的氛圍裡,生活的幸福指數一定不低。

理解與包容

沙家的和睦和諧,與相互之間的包容分不開。沙玉星對和冬月從事的民族文化事業的支持,就是最好的例子。

1970年,從麗江城郊的納西族村子嫁到大研鎮(麗江古城)後不久,和冬月進了城裡的五金工廠。1995年,因為公司效益問題,和冬月轉行從事文藝演出工作。那一年和冬月45歲。過去的23年裡,和冬月在這個領域積累了很大的名聲,也為納西族民間音樂歌舞的傳承作出了很多貢獻。

和冬月的成就背後,當然離不開丈夫沙玉星的支持。而沙玉星對妻子從事民族文化工作的支持,不單單是藝術愛好者的惺惺相惜,更有其對納西族文化的認同和責任感。

從2002年開始,和冬月就退出商演舞台,轉而義務地參與麗江古城區的文化館、非遺中心的傳承工作。如果說早期從事歌舞是補貼家用(那時候她的兩個孩子還在昆明讀書,家裡經濟相對困難),那麼這之後她專注傳承工作,不僅不能補貼家用,甚至還要倒貼錢和時間、精力。

沙玉星對和冬月的支持和理解,同時也反映出沙家多民族大家庭的某種傳統。這種傳統的形成,與沙家幾代人在家庭内部以及社會、工作領域的跨民族、跨文化的經曆有關。這一點,從他們多民族家庭的形成過程就可以看出。

漂泊與流動

沙家多民族家庭的形成,跟遷徙、流動密不可分。第一代的遷徙,始于沙玉星爺爺一輩。

沙玉星爺爺的老家在大理喜洲。清末民初,他爺爺帶着回族妻子,離開喜洲一路北上,在劍川短暫停留後,來到了麗江大研鎮這個當時滇西北最大的交通樞紐。

在麗江落籍後,沙玉星爺爺的四個孩子相繼出生。他們成長在麗江,學會了納西話。沙玉星的大姑媽後來嫁到大理鶴慶的白族家庭,三叔娶了麗江的漢族妻子,而小姑媽協助沙玉星的爺爺經營麗江古城清真飯館,一生未嫁。

對沙玉星這一支系來說,一個很重要的轉變也跟人的流動有關。據沙玉星回憶,1930年代前後,爺爺帶着他年少的父親,去蘭坪一個産鹽的地方做糕點生意。這段生活經曆,很大程度上改變了這個家庭。

在這裡,沙玉星的父親結識了一位在礦上背鹽的當地姑娘,她屬于白族古老的支系——拉瑪人。結婚後,兩人回到麗江大研鎮生活,他們的下一代——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在麗江出生。

沙玉星的三弟,在滇藏公路養護隊工作時認識了他的藏族妻子。婚後,他把妻子也帶回麗江生活。沙玉星大姐的丈夫,是随部隊入駐麗江的北方漢族軍人,他在麗江與沙玉星的大姐相識相戀結為夫妻。

相比大姐和三弟,沙玉星和他大哥的婚姻較為傳統。沙玉星的大嫂是古城的納西族。而沙玉星與和冬月,則是通過親戚介紹認識的,一個星期後就訂了婚。

到沙玉星兒子這一輩,同樣可以看到人口流動的影響。沙玉星的小兒媳王華,是1978年在麗江出生的漢族,她的父親青年時代就從遼甯到麗江的林業部門工作。

從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随着林業體制改革,王華這一代林業部門子弟,也逐步融入本土,成了新一代麗江人。沙玉星的小兒子沙建輝和妻子王華,就是1995年在麗江的一家廣告公司工作時認識的。2002年,這兩個不同民族的年輕人組成了新家庭。

生存環境與文化選擇

沙玉星的多民族家庭文化的變遷,有軌迹可循。這就是以麗江納西族文化為主體的本土文化與外界的多元文化的融合。

沙玉星的姑媽飲食上仍保留了本民族習慣,但說的是納西語,穿的是納西族衣服。到沙玉星這一代,納西族文化已經完全讓這個家庭本土化了。從德欽嫁過來的三弟媳,短短幾年内也學會納西語,穿上了納西族衣服。而納西語,也成了這個家庭常用的主要語言。

到沙玉星兒子沙建輝這一輩,情況有了一些變化。他們的成長經曆了幾個階段:少年時代生活在納西族文化的氛圍裡,青年時代在省城生活、學習。他們懂得更多的現代知識,說着比他們父輩更流利的漢語普通話。而當他們組建家庭後,他們的下一代,至少在語言上面臨一個選擇:是繼續學納西語,還是完全放棄納西語?

從事民族文化保護傳承的和冬月,對孫子、孫女一輩的語言教育比較重視。“以後我要教我孫子孫女說納西話。”她說。

對于融合多民族形成的這個大家庭,沙玉星有自己樸素的認知。他認為,一個民族在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環境中,會面臨不同的選擇。在麗江,他們通過聯姻,白族、納西族、藏族、漢族、回族都融入一個大家庭,成了一家人,自然會在日常的相處中互相理解、包容、團結。

對相似的問題,沙玉星的兒子沙建輝,則有另一種視野的解讀——“從明朝開始,麗江的納西族就開始吸收周邊各個民族的文化。當時,徐霞客來到麗江以後,納西族土司木老爺就跟他讨論過:‘我們周邊有很多民族,我們如何才能壯大?’徐霞客告訴木土司,要包容。隻有吸收外來文化,一個民族才能發展。”

沙建輝的解讀,一定程度上把明代的木氏土司和徐霞客變成了現代民族觀的實踐者。這種說法雖然不一定符合曆史,但卻依舊可視為沙建輝這個多民族家庭的後人,對變遷中的家族和民族文化的态度與認知。(責編:增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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