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嫁,别買房
匡威又喝醉了。當我端着醒酒茶從廚房出來,他已經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我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算是對他的小小懲罰。
給匡威脫了皮鞋襪子,撿起椅子上的髒衣服一股腦兒塞進洗衣機。突然,我又揀出他的褲子,娴熟地解開後兜上的紐扣,一隻鼓鼓囊囊的黑色BOSS牛皮錢夾便呈現在眼前。
我數着鈔票,心裡打起了小九九:前天晚上我翻過錢夾,當時的鈔票數額減去現在的,匡威在這48個小時裡,花去300元左右,也就是吃頓飯喝壺好茶的水平,天下太平。
“男人的錢包,你千萬不能小看,它通常是一個秘密的抽屜,裝着他最隐秘的想法。那裡面通常有一張女主角的照片,有一疊供平時應酬開銷的現金,有幾張用途不一的銀行卡……要是運氣好,你甚至可能發現一個沒有拆封的安全套。”說這話的是安安,聽衆是我。當時本小姐尚待字閨中,匡威隻是候選人之一。她這話招得我一口茶水全噴出來。接下來,安安說了句更爆炸的話:甯子,告訴你一條真理,要想嫁,别買房。
大美女安安曾是我同事,都是搞平面設計的,我隻敢暗地裡接點私活賺些零花錢,安安生猛,跟老總拍了回桌子後幹脆辭職自己成立工作室,一年之後就分期付款買下一套100平方米的房子。
安安說繞在她身邊的男人要麼打起背包就想住進來,要麼讓她賣了房子住自己家裡,要麼,一旦住進她的小高層裡就不急着結婚了,總之這年月,财女不好嫁。要想嫁的人知冷知熱忠心不二、日子盆滿缽滿風調雨順,那得等同于連着中4次彩票的幾率。
這話,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于是,我買了輛紅色POLO混住在父母家裡,直到匡威拉着我要在他的房産證上聯名時,我才徹底卸下熟女眼睛要眯成桃花嘴巴要嘟成櫻桃的戒律,在衆目睽睽之下嘴巴咧得像河馬般嚷嚷:匡威,你這算不算求婚啊?
匡威把頭點得如雞啄米:從今後,凡是我匡威掙回來的錢,有一半都是你的。
有福同享有難該不該同當
匡威這段時間迷上了玩收藏。家裡擺了不少豁牙子的花盆,一股酸菜味的罐子、壇子,還有兩隻我想拿來裝珍珠粉的鼻煙壺,被匡威一聲心肝一聲肉兒地奪了過去:姑奶奶,這可是晚清貴族的物件,有你這麼埋汰的嗎?
匡威公務員的工資不高但穩當牢靠,他幹脆把工資卡交了過來,一再聲明有吃有喝有零花就知足了。我把兩個人固定工資存銀行一部分,選了險種不錯的保單,剩餘的錢買了兩支基金,至于我晚上埋頭苦幹那些私活的收入,就入了小金庫。
午休起來,匡威在陽台打電話的聲音像燒焦了尾巴的貓:“哥們兒,這青花瓶子可是我一萬八淘回來的,它怎麼就成了赝品了?你再給好好看看,回頭我請你吃飯……”昨晚畫圖熬出來的火一下燒到了眉毛,那瓶子貓兒狗兒都不會掏一萬八買,他一個活頭活腦的人咋就這麼棒槌?他那錢哪兒來的,莫不是他也有小金庫?
紅眉毛綠眼睛的話當即撂給匡威:你手裡還有幾個我不知道的一萬八?匡威理短人也矮一截:都說亂世買金盛世藏寶嘛!我這不是怕賠了錢,還得挨上你一頓說……
我品品這話是這理,POLO是我的,房子是他的,婚後的收入都歸到我這裡,人家婚前積蓄怎麼就不能拿來買個瓶子玩玩,我不也拿了私房錢炒股,賺了收好不亂花,賠了自己心疼肉疼也不吭一聲,無非是想落個大家開心日子好過。或者,一起賺錢一起花錢的我們還沒做好一起賠錢一起苦難的準備?
一個星期後,我綠着臉把股票割肉了,單子打出來虧了兩萬七。一想到幸虧是私房錢不用跟任何人交代,還可以拿着瓶子事件在匡威面前當太後,我的心裡就不那麼疼了,也徹底原諒了匡威。
我把那隻礙眼的青花瓶找出來,仔細擦了擦,擱在博物架上,立馬覺得滿屋子的氛圍都上了幾個檔次。
離婚就是一種快速破産方式
常抱怨我見色忘義的安安,最近鮮有聯系,匡威加班也漸漸多起來。失去這兩個重心的我,一下子可恥地發現日子空蕩蕩的。
推開安安工作室的門,陷在真皮椅裡的她正在通電話,見我進來,神色大有平時胸口春色走光的尴尬。
一起出來,坐進安安車的副駕駛上,才驚覺她換了輛COROLLA。倒車鏡上懸了枚翠綠的玉觀音,駕駛台上擱置了一瓶阿曼尼香水,這些細節讓我的心縮得如同一粒芥菜籽那麼小。
以前,我跟匡威翻雲覆雨後,他都會用潮濕的身體卷裹着我嘟囔:把車賣了換成白色COROLLA吧,每次我開咱那輛紅色的POLO出去,都覺得臉上燒得慌,那種女人車一大老爺們兒開着太那個了,墜上玉觀音,擱上阿曼尼香水,然後咱們開車去野外“炒飯”,别提多有情調……
“炒飯”是我們的親密暗語。我的确動了把POLO換成COROLLA的心思,可我們的愛情是帶着各自的财産來的,就注定了婚姻不會那麼單純恣意。
私情雖然像一隻被貓咪弄亂的毛線球,但隻要你找到一根線頭,理清也隻是朝夕的事。從信用卡中心出來的我進了對面的咖啡館,拿出一串信用卡和移動話費清單:阿曼尼、玉器店,還有旋轉餐廳的法國大餐、兩個無比熟悉号碼的頻繁通話記錄,這一切證明了安安的現任桃花男就是匡威。
離婚!這個字眼理直氣壯跳出來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可不是嘛,本财女有财有貌,還有理想有志向,憑什麼在這裡受這份窩囊氣?
灌下兩杯咖啡,離婚首當其沖的就是财産分割了,車是我的,房是他的,屋子裡的電器家具是兩人合夥買的,一人一半……
打住!趕緊打住!POLO是結婚前半年買的,所有附加費算下來花了十一萬多,可現在頂多能賣七萬,房子就不一樣,這兩年小區外挖了人工湖,房價漲了何止10萬,而且1萬多的暖氣初裝還是我交的。
這一算,婚姻的好處體現出來,兩根筷子好夾菜,兩個公婆好發财,如果離婚,财産明顯縮水一半,而且還要從頭經曆一遍相親、交往、磨合、結婚的步驟,而且誰能保證下任老公對除我之外的男女情感具備終生免疫力?
我咬了咬下嘴唇,離婚簡直就是一種快速破産的方式,而匡威的優點也在此時鮮明出來,他具備一個從小到大有着良好修養的人身上那種從容氣質,清晰思路,以及不俗的鑒賞力。
過命的交情
午夜,安安打來電話,她醉得胡言亂語:甯子,你不知道一個人守着這麼大的房子,身子有多滾燙,心有多荒涼……我望了一眼打呼噜的匡威,挂了電話。挂斷的同時,我原諒了安安,她不過是寂寞無邊。
我開始跟匡威索要,從金錢到身體,無一不盡其極,我想讓錢夾和身體都透支的匡威,成為一棵在我這裡開花的竹子,縱使安安妖娆,也斷不會有新的章節了。
兩個月後,匡威吞吞吐吐想跟我提些什麼,都被我岔開了話。他能把那些暧昧處理掉,他不過是圍城裡呆久了,有點倦。另一邊,我如火如荼地給安安介紹鑽石王老五,海歸男、肌肉男到宅男,能從她工作室排到馬路牙子上,我就不信她不動心。一切都有了撥亂反正的迹象,我的臉色也越來越紅潤。
五一,匡威的大舅找上
門,遊說匡威拿錢入股他創辦的農家樂風情園,說年底就能分紅利。匡威當然心動,既能幫到從小看着他長大的親人,又能安穩生财,在他看來一舉兩得。
看他一臉燦爛,我的心情也晴好起來:幹吧,以後我要嘗嘗數錢數到手軟的滋味。匡威立馬饞嘴貓般拱了過來:老婆真好,明天你把咱家錢都提出來,不夠的話就抵押房子。
我本能地挺直了脊背:那不行,錢跟房子都押上,萬一賠了咱下半輩子可咋辦?
匡威蠟一樣凝在那裡:一夜夫妻還百日恩呢,我在你心中還不抵不過這套房子?
兩人開始僵持。匡威像匹受傷的獸,他覺得我不該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拒絕他,而我認為這些東西是一個眼看奔三張的女人賴以把握幸福的底牌。一連三天冷戰,讓我悶得喘不過氣。
午餐時同事剛打開飯盒裡的油炸帶魚,我胸口随即驚濤駭浪翻湧起來。等我從洗漱間出來,同事一副過來人的表情:去醫院查查吧,八成是有了。
鮮紅的加号像個當頭照的小太陽,一寸寸融化我心底的寒意。我把單子跟銀行卡交給匡威:第一,房子不能抵押,我把股票和基金都抛了,實在不行,我去找父母跟朋友再借點;第二,你要當爸爸了,我們娘倆可緊緊拴在你身上了。
匡威孩子似地又蹦又笑,我也像打通任督二脈般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起來。孩子把我跟匡威真正連在了一起,這是愛情結下的果,我們的錢财也結實地彙在一起,這是另一種過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