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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老媽

时间:2024-08-13 04:33:56


   

  在旁人看來,老媽是他撿回來的麻煩,可在他心裡,和老媽相依為命的17載,是他今生最幸福的時光。


   

  找到母愛的感覺


   

  楊森自幼父母雙亡,由哥哥和姐姐帶大。母愛父愛的缺席始終是他心裡最大的遺憾。直到那年,他遇到支文萍,心裡對母愛的渴望再次被喚醒。


   

  那次,楊森所在的武警北京總隊六支隊與東直門街道組織“軍民一家母子情”聯誼活動,他和78歲高齡的孤寡老人支文萍結為幫扶對子。自幼失去雙親的楊森内向寡言,看到慈眉善目的支媽媽,他很想說些暖心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那天上午,他腳不沾地地幹活,忙得滿頭大汗。中午,支媽媽特意做了打鹵面,她知道楊森是陝西人,一定特别愛吃面食。那頓飯,楊森吃得心裡有點兒酸,又有點兒暖。


   

  午飯後,楊森為支媽媽檢查水電。當看到櫃子上那滿滿當當的藥瓶時,他心裡很難過。支媽媽有嚴重的心髒病,若真是突然發病,連個端水拿藥的人都沒有。


   

  楊森永遠不會忘記那天自己離開時,支媽媽站在門口送他的目光――有些依戀,有些不舍。楊森轉過身去,不争氣地落下了眼淚。


   

  此後,每個周末,楊森都會風雨無阻地去看支媽媽。漸漸地,楊森發現自己話多了,那些從來不曾跟哥哥姐姐說的話他會跟支媽媽講。


   

  “小時候,鄰居家的孩子欺負我,我不敢還手,怕把人打壞了,哥哥姐姐沒有錢賠。有一次,我被打急了,還了手,把一個孩子的頭打出了血。他吓壞了,我也吓壞了。後來,他的家長找上門來,哥哥姐姐拿不出錢賠人家,我就從屋子裡沖出去,拿起石頭,把自己的頭也打破了。見我血流如注的樣子,對方才作罷,這件事總算平息了。那個家長走時還不忘丢下一句:‘要不是看在你們沒爹沒娘的分上,這事沒完……’”


   

  支媽媽專注地聽着,不時偷偷擦去眼角的淚水,像一個不願意被兒女看到自己難過的母親。這情景沒能逃過楊森的眼睛――原來,母愛是這樣的。


   

  就這樣,每周去支媽媽那裡,對楊森來說,就像回家探母。每一次,剛進胡同,就會遠遠看到支媽媽站在門口張望。


   

  3年後,楊森退役了。對他這樣一個沒有學曆、沒有背景的人來說,要留在人才濟濟的北京是各種選擇裡最為艱難的一個,可他還是為支媽媽留了下來。當他把這個決定告訴支媽媽時,支媽媽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她告訴楊森:“自打知道你轉業那天起,我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可是,我憑什麼讓你留在北京吃苦呢?”


   

  “老媽,”楊森打那天起就這樣叫支文萍,“您在北京,我就必須留在北京照顧您。再苦再難,能跟老媽在一起,就沒啥好怕的。”


   

  對楊森的這個決定,許多人都不理解,好在哥哥姐姐支持他。他們都覺得,自己欠弟弟一份母愛。隻是他們擔心,這樣的半路母子能走多遠?


   

  患難相依


   

  楊森留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昌平做保安,工作地點離支媽媽位于東直門的家很遠,不能天天回去。


   

  一天晚上,楊森跟同事調了班趕回家。恰在那天晚上,支媽媽的心髒病犯了,楊森連夜将她送到醫院。好在搶救及時,支媽媽脫離了生命危險。看着支媽媽醒來,楊森感到後怕,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覺――支媽媽已經81歲了,他怎能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


   

  支媽媽出院後,楊森在東直門附近找了一份在寫字樓做保潔的工作。這樣,早晚他都可以按時上下班,照顧支媽媽的飲食起居。時間是充裕了,可微薄的工資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更别說讓支媽媽跟着自己過上好日子。


   

  晚上,楊森伺候老媽睡下後,一個人在東直門附近閑逛――偌大的北京城令他迷茫,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讓老媽過上好日子。


   

  夜裡11點,街上的行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原來,附近的工人體育館在開演唱會,此時剛好是散場的時候。聽着大街上乒乒乓乓扔礦泉水瓶的聲音,楊森的眼睛突然一亮――這不滿地是錢嗎?僅僅一個小時,楊森就撿了200多個瓶子。他站在街上把它們踩扁,然後捆起來扛回了家。走在路上,楊森忽然覺得生活充滿了希望――要知道,工人體育館幾乎每周都有各種文體活動。


   

  從此,楊森總是給老媽開點兒“小竈”。可是老媽心疼楊森的辛苦,舍不得吃。楊森就帶着老媽一起撿瓶子。他随身帶一個小馬紮,到了工體附近,讓老媽坐在馬紮上看着他奔來跑去地撿瓶子。每撿夠10個,他就會跑到老媽身邊,讓老媽為他撐袋子。母子倆配合得極好,這樣的勞動讓他們開心極了。


   

  此後再想給老媽“開小竈”,楊森就對老媽說:“您都80多歲了還能勞動,真了不起!多吃點兒,好有力氣陪我去撿瓶子。有媽在,我跑得比兔子還快。”老媽常常會在吃飯時支使楊森去給她倒水,然後把“小竈”悄悄埋在楊森的碗裡。等楊森發現時,兩人又是一番推來讓去。那樣的彼此惦記,在别人看來多少有幾分寒酸,可母子倆在這樣平凡而儉樸的日子裡,深深體會到相依為命的母子情,幸福而知足。


   

  不管刮風還是下雨,老媽堅持早上在家門口目送楊森上班、晚上迎他下班。有了老媽的牽念,楊森一天到晚都是樂呵呵的,即使工作上有一些不順心,他也總是隐忍――有老媽在,他不能失業。


   

  後來,在朋友的介紹下,楊森進入一家廣告公司,事業漸有起色。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一天早晨,楊森照常起來跑步時,發現渾身疼痛,特别是脊柱以下僵硬,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沒走幾分鐘就走不動了。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久,楊森沒有告訴老媽,自己去了多家醫院都沒有查出病因。他絕望了,因為他知道,自己是病不得的。


   

  他的不舒服最終沒能逃過老媽的“法眼”。老媽四處為他尋醫問藥,讨來各種偏方,親自動手熬藥。可楊森的病依然不見好轉,他終于動了回老家的念頭――不管怎樣,不能拖累老媽。


   

  可是,話一出口,老媽就很堅決地告訴他:“你想都不要想。要是怕我這個老太婆以後會賴上你,那也得等病好了再走。你現在病着,把你交給誰我都不放心。别灰心,有老媽在,一定能好起來的!”


   

  夜裡,他睡不着,老媽也沒有睡着。老媽不時起身,一會兒摸摸他額頭,看有沒有發燒,一會兒幫他掖掖被子,一會兒又跑到廚房裡去燒香……


   

  廚房裡,傳來老媽的啜泣聲,楊森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他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頭,想捂住自己的号啕聲。大哭一場後,他更堅定了一個信念――要活下來!隻有活下來,才能讓孤苦的老媽有個老有所養的晚年。


   

  在老媽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兩個多月後,楊森奇迹般地好了。那場莫名其妙的病對于他來說,更像是天賜的禮物,給了他和老媽從此不離不棄的理由。


   

  活成一個“老不死的”


   

  2005年,老媽所住的房子面臨拆遷。房子一旦拆遷,像老媽這樣的五保戶就要被送到養老院去。見周圍的房子紛紛淪為廢墟,老媽的情緒也一天天低落。那些日子,老人總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落淚。她對楊森說:“在北京住了一輩子,最後連個房子都沒有。”


   

  老媽的話深深刻在楊森心上,他知道老媽在意的不是房子,而是一個居有定所的家。楊森一邊幫老媽整理舊物,一邊對她

說:“老媽,我明天就去找房子。您得這麼想,您兒子在哪兒,家就在哪兒。”此後,老媽一直随着楊森遷移,搬了三四次家。


   

  為了讓老媽看到希望,楊森不僅将每個月工資上交,還特意将工資從銀行卡裡提出來,讓老媽戴着老花鏡坐在家裡數現金。看着老媽數錢時的那份安詳和快樂,楊森覺得不管在客戶那裡碰多少壁、費多少周折都值得。有時,楊森會故意向老媽要錢:“老媽,最近應酬有點兒多,私房錢花沒了,透支點兒呗。”看着老媽一邊掏錢,一邊唠叨“你要攢錢娶媳婦”的樣子,楊森覺得很幸福。


   

  家裡漸漸有了些積蓄,楊森告訴老媽:“等錢長到我這麼高,咱們就有自己的房子了。”然而,老媽的心事并不在房子上。


   

  很長一段時間,老媽迷上了打電話,給昔日的街坊鄰居打,讓他們幫忙給楊森介紹對象。可是,有自己這樣一個半路老媽、這樣一個累贅,誰肯嫁過來呢?老媽的情緒低落下來,她覺得自己拖累了楊森。楊森見了,認真地對老媽說:“能跟我結婚的人,必須是能接受您的人。老媽,您跟我的親娘沒有區别,在我心裡您甚至比親娘還親。沒有哪個兒子為了娶媳婦會把娘扔了,那樣還會幸福嗎?”


   

  後來經人介紹,楊森與東北女孩秦玉花相識。在出租屋裡,秦玉花見到了老媽。介紹老媽和秦玉花認識後,楊森便進廚房張羅午飯。看着楊森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再看看家裡一切從簡的生活以及90多歲高齡的老媽,善良的秦玉花心疼了。在她與楊森的感情裡,有被感動的成分,更多的則是責任。


   

  婚後,秦玉花再沒有上過班,因為老媽越來越離不開人,自理成了問題。眼看老媽精神越來越差,為了給老媽鼓勁,楊森對她說:“老媽,我答應您,一年之内給您生個孫子,您得幫我照看。孩子交給您,我放心。”


   

  楊森的話比任何藥都管用,老媽果然不再成天打瞌睡,主動要求散步,能自己做的事盡量不用别人幫忙。老人還争分奪秒地為下一代趕制了小棉襖、小被褥,把奶奶的深情一針一線地縫了進去。


   

  等手頭終于湊夠了一套兩居室的首付款,楊森便馬不停蹄地買房子、裝修、喬遷。他要兌現承諾,讓老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搬家那天,當被楊森背進屬于自己的向陽卧室時,老媽老淚縱橫。楊森對她說:“老媽,我特意買了一樓的房子。這樣,每天您還可以接送我上下班。”


   

  也就在這一年,楊森的女兒出生了。當楊森抱着女兒、攙着妻子回到家時,看見坐在輪椅上一直等在家門口的老媽,他快步走上前去,把女兒放到了老媽張開的懷抱裡。那一刻,楊森喜極而泣。


   

  女兒一天天長大,跟奶奶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剛剛蹒跚學步,就知道學着爸爸媽媽的樣子,幫奶奶拿拐杖,踮起小腳替奶奶拿桌子上的藥。


   

  隻是老媽年歲大了,身體每況愈下,心衰腎衰,半夜上醫院成了家常便飯。從家到醫院的那段路,是楊森心裡最陰暗、幽長的黑色通道。


   

  那年春節,老媽再一次戰勝了死神,又度過了一年。春節過後,老媽向楊森提出了最後的心願――百年之後,要與老伴兒合葬在一起。可老媽隻知道老伴兒葬在河北省海興縣。帶着這僅有的線索,楊森馬不停蹄地去了海興縣,費盡周折,終于找到了老媽丈夫的墓。


   

  回到家,楊森問老媽:“答應您的事情,我都做到了嗎?”老媽說:“你全做到了。”“那您也得答應我一件事,”楊森拉着老媽的手說,“您得答應我活成百歲老人。我從小就沒了爸媽,好不容易有了媽媽,我還沒叫夠……”


   

  老媽擡手撫摸着楊森的頭,認真地說:“媽答應你,盡量活,活成老不死的。”話一說完,楊森和老媽都笑了,幸福的淚水也一同灑落下來。


   

  老媽在95歲那年走到了人生的終點。楊森懷抱着老媽的骨灰,從北京趕到老人的家鄉,完成老人與丈夫合墓的夙願。


   

  在老媽的墓前,楊森擺上老媽生前愛吃的小食品,作最後的告别:“老媽,下輩子,我還做您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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