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同學會,沒有發起人和組織者,完全是大家自發地在很短的時間湧到同一個地點――靳健康的家裡。靳健康從玉樹回來的消息像長了翅膀的風,吹到誰的耳朵誰就拔腿向靳健康的家跑。靳健康從玉樹回來了!大家激動的心情無法言喻。
靳健康和我們不僅是小學同學,還是中學同學,五年小學三年初中,我們在一個班級裡聽榕樹上的知了叫,盼望下課的鈴聲響;和我,更是一個村子一個姓的本家,八年的同窗時光,我們倆定過一個到現在還隻有我們倆知道的秘密:分工做作業。他做課外我就做家庭作業,做好拿給對方抄,這樣就能省下課餘的時間去打球或者踢毽子。八年的同學時光我倆一直很默契,老師和家長沒人發現這個秘密。
靳健康初中畢業就辍了學,辍學的理由很是笑話,不是上不起,而是靳健康五大三粗,“這麼好的身體,不去做活可惜了。”這是靳健康他爹的原話。靳健康他爹一輩子沒讀過書,錢卻“噴噴”地往家掙,靳秀才家的子女個個熟背三字經,身材麻稈似的,有屁用!“隻要會算數數錢不被人坑就行。”這是靳健康他爹的邏輯。靳健康就這樣跟着他爹學了維修,一晃二十多年,那手藝可不是吹的!
十年前,靳健康揣了滿身好技藝,去青海打拼,由孤身一人到成立了一個有幾十上百個工人的維修廠,錢也“噴噴”地掙,靳健康衣錦還鄉就有那麼點“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在同學會上财大氣粗地說:我今生最知足的有兩點:一,我的錢比你們想象的要多得多;二,我廠裡的維修工人,個個都是百裡挑一,手藝了得!
有錢人難免口氣大,雖然那次的同學會所有開銷全是靳健康包,同學們不但不領情,還疙疙瘩瘩的不舒服,有同學就背地裡說他,一個暴發戶,不就有倆錢嗎,還有啥?他爹當初說“隻要會算數數錢不被人坑”,他現在也就隻知道數錢了。還有同學不屑:一個初中畢業生,和文盲有什麼區别!靳健康聽到也不惱,嘿嘿笑,說:我是文盲!一輛汽車,構造和零件哪個我不熟?行行有知識!自上次靳健康回青海,小學、初中的同學就沒有再聚,漸漸淡去。靳健康這個名字,又被我們頻繁地關切地提起,是因為玉樹這次地震。
玉樹地震了!靳健康怎麼樣了?同學之間焦急地詢問打探,那份關切已經超越同學之實,變成兄弟姐妹之情,沒有人敢給靳健康的老父親打電話,但老父親家的大門口不斷有人放些營養品啥的,大家都知道,靳健康他爹快瘋了,那幾天,靳健康他爹不吃不睡,就做一件事,往靳健康的手機上撥電話,卻一直不通。
靳健康回來了!我們自發地跑去看他,我們班除了幾個在外地的同學,大部分都跑到了靳健康的老父親家。靳健康雖然一切安好,見到我們後,眼淚卻一直沒有斷,每擁抱住一個同學,互相都是淚流滿面。我們埋怨靳健康,沒有在第一時間通知老父親他的安全,靳健康說,“當時腦子裡除了救人,還是救人,真是一點都沒有想到在安全地方的父親和你們!”靳健康的老父親這時插了句話:你們别怪健康,娃做得對。
靳健康回來了,靳健康堅定地說,他很快就會回玉樹,要不是老父親因為太擔心太挂念一病不起,他還會等些時日回來的,他說,你們沒有看到玉樹的現狀,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靳健康感慨:這次玉樹地震,整個颠覆了我人生的觀念,我過去掙錢,是為我自己,為我的一個小家,玉樹這一震,把我倒是震明白了,一個人活着,要為社會出力,要為國家工作,要多做善事,這才不枉活過一場。
我們再一次擁抱了靳健康,玉樹的重建,乃至國家的建設,離不開靳健康這樣紮實、苦幹、質樸的勞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