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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的腳印

时间:2024-08-13 02:21:01


   

  白志傑和實習生小王驅車到達和順煤礦的時候,太陽已經老高了。他看到昨晚下的一場春雪,雖然覆蓋了地上的一切,但這會也漸漸開始融化了。地上的雪,并不是同時開始融化的,而是一片接一片的。積雪消融的地方,逐漸露出了一坨坨濕潤的地面來,而路面上的車轍,似乎消融得更快些,早已是泥濘一片了。消融的春雪,變成一束束輕柔的水汽,在春日下盡情地升騰,天地間彌漫了一縷縷薄薄的輕霧。


   

  眼看地上的積雪就要融化了,白志傑和小王便抓緊時間,一同細細端詳起礦門口到庫房之間的這幾串腳印來。今天一早,和順煤礦的礦長楚元清就打電話報警,說和順礦的庫房昨晚被盜。盜賊在庫房的後牆上掏了個盜洞,将兩個氧氣包和一個煤電鑽盜走,其他一些零碎小件尚在清點之中,初步估計經濟損失在兩萬元以上。


   

  在白志傑查看腳印的功夫,礦長楚元清來到了門口,他和白志傑禮節性地握了一下手,白志傑便和小王又俯下身來,重新開始查看地上的腳印。隻見刺眼的雪地上,共有三串即将消融的足迹,足迹的一部分已經完全被融化,顯得斷斷續續、時有時無。三串腳印中,一串是膠鞋印,大約是40尺碼的,左腳花紋很清晰,右腳的花紋有明顯的磨損。另一串是平底布鞋印,鞋底上釘了兩片橡膠闆,橡膠闆分别位于腳掌和腳後跟部位,中間腳心的部分沒有連通,留出一道寬寬的縫隙來。橡膠闆上沒有任何花紋,留在雪地上的印痕也有些淺,但依然很清楚,尺碼也是40大小的。還有一串是皮鞋印,大概是41尺碼的。楚礦長說,這是他的腳印,是他第一個發現庫房被盜的,這串腳印是他查看時留下的。白志傑看完另外兩串腳印,便站起身來,他放眼那兩串長長的腳印,隻見腳印歪歪扭扭地伸向庫房後面,而庫房前面的積雪已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白志傑讓小王趕快拍照,小王拍了幾張特寫後,就發表起自己的看法來。他說,段所長,你看膠鞋印左、右腳的磨損程度明顯不一樣,說明作案人左、右腳底受力不平衡,我看像個跛子!白志傑聽完高興地看了小王一眼,覺得這個實習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算是個聰明人。便鼓勵道:很有道理!


   

  白志傑二人在楚元清和老保管的陪同下,沿着這兩串陌生的腳印走向庫房。白志傑邊走邊觀察,他發現布鞋印的右腳尖偶爾擦着地,在雪地上留下一绺由深到淺的擦痕,腳心部分也有一道不易發現的橫向細紋。到了庫房後牆時,他見後牆的紅磚被盜賊掏了一個大洞,掏下來的紅磚就亂堆在盜洞的旁邊,小王搶在前面不停地拍着照。白志傑掏出放大鏡細細觀察,磚上沒見什麼指紋。他便推測,盜賊一定是戴着手套作的案。讓白志傑奇怪的是,從雪地上留下的腳印看,明明走向庫房的是兩個人,一個穿膠鞋,一個穿布鞋。可雪地上怎麼就沒留下案犯離開的腳印,難道案犯偷了東西後,就人間蒸發了?或者還有别的出口?白志傑由洞口鑽入庫房,見貨架上的東西還算整齊,他走到庫房的門上查看,見門上的鎖頭是把暗鎖。他由此判斷,案犯是從後牆掏洞進入庫房行盜後,又從前門溜走了。因為庫房門上裝的是暗鎖,在裡面的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打開房門逃之夭夭。這樣,天一亮,庫房門前的積雪一清掃,當然就沒有出來的腳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作案人一定是本礦的内鬼,而且掃雪人嫌疑最大。要不,掃雪人怎麼會對腳印視而不見?


   

  白志傑問老保管,今天早上是誰掃的雪?老保管說,當然是我,現在的年輕人早上都在睡懶覺,哪個還肯起來掃雪?


   

  白志傑再問,你掃雪的時候,地上有沒有腳印?老保管堅決地說,沒有。白志傑繼問,那你掃雪的時候,旁邊有沒有其他人在場?老保管再答,也沒有。


   

  白志傑一聽,心中頓時疑窦叢生。難道老保管監守自盜?他說地上沒腳印,有誰作證?難道盜賊會插上翅膀飛走?白志傑接着問老保管,你穿多大号的鞋?老保管直截了當地說,是43的。白志傑讓老保管脫下腳上的鞋一看,果然是43尺碼的。這樣,白志傑當場就排除了對老保管的懷疑,他相信老保管說的是真話。


   

  那麼,盜賊又是從哪兒出去的呢?


   

  白志傑又回頭從盜洞裡鑽出後牆,他沿着兩串即将消融的腳印往外查看。當他再次看到布鞋右腳尖的擦痕時,他覺得有些蹊跷。因為人在行走的時候,腳尖一般是不擦地的,而是腳後跟着地。再者,從地上的腳印看,擦痕的方向也不對。白志傑想驗證一下擦痕的合理性,便故意讓自己的腳尖擦在地上,他這樣試着走了幾步,可怎麼也磨不出和地上同樣的擦痕。相反,他沿着布鞋印逆向行走的時候,正好自己的鞋跟與地上布鞋腳尖的擦痕一緻。他突然明白了,案犯在作案的時候,一定是帶了兩雙鞋。一雙是膠鞋,正穿着進去;另一雙是布鞋,倒綁着出來。這樣,地上就留下兩個進去的腳印,而沒有出來的腳印。而且,布鞋的腳心部位有道不易發現的細紋,這道細紋就是綁鞋的繩子留下的。這就是說,盜賊隻有一個人,而不是兩個人。盜賊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為了掩人耳目、混淆視聽。


   

  白志傑覺得自己的推理是成立的。他神秘地一笑,心想:這個盜賊真可謂是用心良苦,他的智商高得驚人!


   

  白志傑問老保管,平時都是什麼人出入庫房?或者說,什麼人對庫房熟悉些?老保管說,除了生産礦長,就算各班的班長了,再就是炮工和運貨入庫的司機。


   

  白志傑接着問,各班的班長和炮工在不?楚元清搶先說,全礦總共有三個班長和兩個炮工。三個班長中,一個應該正在井下上班,另外兩個估計還在睡覺。兩個炮工恐怕也在井下打炮眼。


   

  這時,楚元清的表侄窦榮過來了。他問楚元清,表叔,這是怎麼了?楚元清含含糊糊地支吾了一聲。隻聽老保管介紹說,這就是運貨入庫的司機窦榮。白志傑一聽,便細細打量起這個窦榮來。隻見窦榮頭戴一頂口袋帽,身穿一件軍大衣,腳蹬一雙新皮鞋,正對着自己微笑。白志傑問他到這兒來幹啥?窦榮說,随便過來看看。白志傑接着說,你住在礦上?窦榮說,是的,管理人員住在後院,下苦人住在前院,我在前院。白志傑聽後“哦”了一聲,便繼續觀察起地上的腳印來,不再理會身邊的窦榮。


   

  白志傑沿着腳印逐漸往大門口挪,在他看到窦榮過來的鞋印時,白志傑蹙了一下眉。他問窦榮,你穿多大号的鞋?窦榮随口就說,是40号的。白志傑再問他,麻煩你帶我到前院看看,行嗎?窦榮不加思考地說,當然可以。白志傑等人随窦榮來到前院,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布料和膠皮燃燒的味道。他心裡一驚,便一個接一個地盤查起所有房間來。在盤查的過程中,他沒發現那個房間有燃燒布料和膠皮的痕迹。這時,白志傑發現院子外面升起縷縷輕煙,他便和衆人一同轉到了大院外。他看見後牆上有幾個低矮的煙囪,其中一個正在冒煙。這些煙囪看上去象是土炕的排煙筒。白志傑走到冒煙的那個煙囪跟前,向前一聞,那味道正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白志傑便問,這是誰的房間?老保管來回掃了幾眼,有些不敢确定。便說,好像是李勇的房間。這時,窦榮的神色顯得有些緊張。白志傑跨步丈量了一下這個煙囪的位置,從東頭的拐角到煙囪總共是七步。量完,白志傑便說,走,到院裡。


   

  幾個人随着白志傑來到院裡,白志傑隻用眼睛目測了一下房間的位置,便将一個房間的炕洞門打開。一股刺鼻的布料和膠皮燃發的味道撲面而來,白志傑拿起立在一旁的鐵鍁伸向炕洞,轉眼就掏出兩雙鞋來。一雙是布鞋,另一雙是膠鞋。一隻布鞋已

經燃燒了一半,另一隻則剛剛點燃。布鞋從炕洞裡掏出的時候,仍然冒着絲絲輕煙,發出刺鼻的嗆味。而膠鞋的鞋底,已經被燙得發軟,但還未完全點燃。


   

  這時,這間屋裡突然蹿出一個女人來,張口就罵,你們沒事幹,掏我的炕洞幹什麼?


   

  白志傑匆匆看了一眼這個女人,轉身對窦榮說,窦榮,這是你老婆吧!說完,白志傑又轉身對小王說,小王,你看清了,盜賊不是個跛子,而是個司機。這下你應該長見識了,司機的兩個腳在開車的時候,受力也是不一樣的。


   

  窦榮聽到這,兩條腿便在頃刻間顫抖起來。楚元清見了,沖過去提起窦榮的脖領子就罵,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對你那麼好,你居然連我也偷!


   

  白志傑請楚元清不要激動,讓他放開窦榮。白志傑從腰間摘下手铐,舉在空中晃了又晃,慢慢走到窦榮面前說,老實交待吧,窦榮,你被捕了!


   

  窦榮緩緩地低下了頭,慢慢地交待:我和幾個朋友準備利用一個廢棄的礦洞開礦,因為井下長時間沒有通風,我們不敢擅入,便想弄幾個氧氣包用用。所以,我想乘昨晚下雪的時候,帶上改錐,敲開紅磚,進入庫房,再偷上氧氣包。這樣,出來的時候,雪就将腳印覆蓋了。可沒想到,在我準備行動的時候,雪已經停了。于是,我就帶了一雙舊布鞋進去,出來的時候,将它倒綁在膠鞋底下,這樣,就隻有進去的腳印,而沒有出來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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