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3日,一歹徒在武漢大學行政樓持槍劫持人質,武漢特警聞訊出動。在解救人質的過程中,特警譚紀雄迎着歹徒冰冷的槍口,義無反顧地猛撲過去。人質安全獲救了,33歲的他卻頭部中彈,身受重傷倒在血泊之中……
英雄的壯舉震驚了公安部和省市領導,感動了一座城,無數網友自發在網上為英雄祈福。6月11日,經搶救已脫離生命危險的譚紀雄接到了一個特殊的電話:“你好,我是華仔……”
譚紀雄背後有着怎樣的故事?讓娛樂天王也如此牽挂?
菁菁校園
黑馬王子翩翩走來
年夏的一天,華中師範大學校園裡,正熱火朝天舉行着一場足球友誼賽,對陣雙方分别是華師校隊和武漢市公安局代表隊。餘曉敏也被室友拉着去看比賽。
22歲的餘曉敏是湖北當陽人,是華師教育心理專業研究生,文靜秀麗的她平時很少關注足球,但這場比賽的精彩卻讓她大開眼界。同學們都為校隊鼓勁加油,她的眼球卻被對方的前鋒所吸引:那個留着平頭的小夥又黑又壯,經常用驚人的爆發力将對手甩在身後,像不知疲倦的鐵人一樣滿場飛奔。她不禁對室友感歎:“他真是一頭‘黑熊’!”
比賽結束時,室友拉着餘曉敏朝對方球員走去,說是要去和湖南老鄉打個招呼。餘曉敏萬萬沒想到的是,室友的老鄉正是那個“黑熊”。趁他們聊着家常,餘曉敏就拿出飲料來喝,可是她的力氣小,任憑她擰來擰去瓶蓋就是紋絲不動。就在她尴尬不已的時候,“黑熊”不聲不響從她手中接過飲料,輕輕擰開了瓶蓋,又輕輕地遞給了她……餘曉敏說了聲“謝謝”,擡頭看見他憨厚的笑臉,趕緊低下了頭。
通過室友爆料,餘曉敏很快了解到一些關于“黑熊”的信息。他叫譚紀雄,比她年長兩歲,出生于湖南株洲農村,很小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将他和三個姐姐拉扯養大。1995年,他考上武漢體院田徑專業。1999年,武漢市公安局特警隊來學校招人。為了能當上心儀的警察,譚紀雄悄悄向武術系的同學學習散打、拳擊。3個月後,參考人員被安排一對一進行對打,譚紀雄奇迹般地接連PK掉了3名武術系的高手,闖過三關,成功“晉級”。參警之初,他除了身體上的優勢外,其他都是一片空白。但他經過刻苦訓練,警務水平大大提高,多次在公安部門組織的大比武中摘金奪銀,成為特警隊的一把尖刀。
華師和體院毗鄰而居,兩校學生經常互有往來,得知譚紀雄是體院的校友,餘曉敏心中多了一分親近感。而譚紀雄自從遇見了餘曉敏,也悄悄發生了一些變化,他來華師找老鄉玩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而且每次都要叫上餘曉敏。再後來,他和餘曉敏就繞開老鄉直接約會了。2000年聖誕節,譚紀雄用一束火紅的玫瑰花向餘曉敏表白了心迹。愛情之火在兩人的心中迅速蔓延。
2001年元旦,餘曉敏接到了譚紀雄的電話,他高興地說:“今天過節,我請你吃飯。”當餘曉敏趕到約好的地點時,一身便裝、周身散發着青春氣息的譚紀雄已經在等着她了。他徑直帶她往一家高檔酒樓走去。到了酒樓大門口,餘曉敏突然止住了腳步,說:“太貴了,我們去找個便宜點的地方吧,吃飽就行。”兩人在街上轉來轉去,最後還是回到學校門口的一家小餐館點了兩個菜,花20元解決了問題。
2002年,天王巨星劉德華來到武漢開演唱會,最普通的票價都高達800元,且一票難求。演唱會的前一天,餘曉敏拿着一張票送給譚紀雄:“我知道你是華仔的鐵杆歌迷,這次機會可不能錯過。可惜我不能陪你去看。”原來,她用做家教掙來的錢給他買了票後,她幾乎身無分文了。
譚紀雄被餘曉敏感動了,覺得她與衆不同,不愛慕虛榮,真誠率直,正是他此生要尋找的另一半。
2004年,餘曉敏研究生畢業後,答應了譚紀雄的求婚,成為幸福的新娘。婚禮上,司儀拿新郎黝黑的皮膚打趣,餘曉敏機智地說:“他是我的‘黑馬王子’。”
婚後,小兩口十分恩愛,譚紀雄把妻子當妹妹一樣照顧,凡事都讓着她,從不和她吵架;她不喜歡做飯,他就全部包辦了;大到買房裝修,小到逛街購物,他精打細算,沒有讓她操過心。在丈夫的呵護下,餘曉敏一邊工作,一邊攻讀博士學位。
作為警嫂,餘曉敏深知丈夫工作的危險性,每天下班,她第一件事就是“盤問”丈夫一天的工作。譚紀雄每次都大大咧咧地說:“你老公壯得能打死一頭牛,犯罪分子碰上我隻能自認倒黴,傷不了我一根毫毛?”在餘曉敏的一再要求下,譚紀雄才答應每次出警後,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她報平安。但他經常忘了這麼做。
2006年9月的一天,餘曉敏突然接到另一位警嫂的電話:“曉敏,祝賀你,你老公立功了。”“立什麼功?我怎麼不知道?”餘曉敏十分納悶,也十分緊張。警察立功受獎,多半是要付出血的代價。晚上,當譚紀雄回家後,她嚴肅地問他:“前幾天你的腳崴了,說是踢球弄傷的,你沒有講實話。”見再也隐瞞不住,譚紀雄隻得向妻子坦誠了事情的原委――幾天前,一男子持刀劫持一位女老師,與警方對峙數小時。在談判無效的情況下,特警隊派譚紀雄假裝送飯接近歹徒,他果斷出擊,空手奪刀,用2秒鐘制服了對方。在搏鬥中,他的腳也受了傷……
餘曉敏心疼地撲進丈夫的懷裡,埋怨道:“你雖然皮粗肉厚的,但也是血肉之軀呀,以後可千萬要保護好自己。”譚紀雄樂呵呵地說:“老婆大人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說話算話,為了咱家三口人,你可千萬别出事。”“三口?”“你傻啊,看不出來我懷孕了?”“哈,我要當爸爸啦!”
這天晚上,譚紀雄撫摸着妻子微凸的肚皮,久久難以入眠。
英雄特警
硬漢背後的鐵骨柔情
為了照顧懷孕的妻子,譚紀雄在支隊旁邊租了個房子,利用中午休息的一個半小時,回家為她做營養餐。餘曉敏後來回憶說:“那時候的飯,真是好吃!”
2007年4月,餘曉敏順利誕下漂亮的女兒。當護士從産房将孩子抱出來時,譚紀雄對着孩子粉嫩的臉龐怎麼也看不夠,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粗壯有力的雙臂變得那麼笨拙和無助,不知道用什麼姿勢才能讓懷中這個小小的生命更加舒坦一點……
譚紀雄多想當個好爸爸,可是已經升為特警支隊副大隊長的他,經常要在隊裡備勤,遇上突發事件還得帶隊沖鋒陷陣,根本沒有時間陪女兒。這成為他心中的遺憾。2008年初,孩子1歲不到,還不會說話,他奉命帶隊到甘南地區異地執行公務。當他回到武漢的時候,孩子已經會說話了。可是,孩子剛剛學會喊“爸爸”不久,汶川發生地震,他又奉命西征異地執勤,将孩子全部交給了纖弱的妻子。在震區半個月後,他接到了妻子帶着哭音的電話:“孩子病了,我也病了,怎麼辦呀?”譚紀雄回答:“我這裡真的走不開。”挂完電話,他找到一個無人處,哭了。
當譚紀雄6月底再回到武漢時,女兒已經會跑了。她經常向媽媽要爸爸,餘曉敏就告訴女兒,她爸爸是公安局的,抓壞蛋去了。以至于有時女兒見了身着黑色特警服的譚紀雄,就直接叫他“公安局”或“黑人”。
盡管如此,父女間天生的親近感,還是無法阻擋。譚紀雄隻要在家,就盡量陪女兒做遊戲。每次離
家上班,女兒總是抱着他的腿,依依不舍。餘曉敏對此總是心生“嫉妒”。
2009年6月3日上午9時,武漢市公安局指揮中心接到報警:一名歹徒持仿制手槍,竄至武漢大學行政樓,劫持了一名女職工。情況緊急,一支由特警、刑偵、談判專家組成的精銳警隊迅速趕往現場。譚紀雄當天值副班,本可留在隊裡備勤,也主動請求參戰。
歹徒和人質在行政樓的二樓,為了防止歹徒沖出大樓危害師生安全,現場指揮部決定封鎖所有出口。而樓梯通道無疑成為最重要的地段,“必須選擇一名能夠一擊制敵的民警守住這裡!”指揮部點将:譚紀雄守在樓梯口。
從上午10時到下午2時,譚紀雄死死盯着二樓的門口,随時準備應付突發情況。
談判專家周旋了4個多小時,吸食過麻果的歹徒仍精神亢奮,情緒極不穩定,提不出明确要求。下午2時許,歹徒叫嚣要殺害人質。“不能再拖延了!必須實施解救行動。”指揮部決定,派一名特警化妝為食堂職工,送飯給歹徒,趁機解救人質。
派誰上?指揮部已經查明歹徒的身份:當過兵,槍法很好。無論誰上去,都要冒着極大的生命危險。必須選擇一個速度、力量、靈敏度都超強的民警。指揮部成員同時想到一個名字:譚紀雄。
譚紀雄來到指揮部,通過談判專家利用尖端攝像設備傳出的資料,快速熟悉劫持現場人員方位圖。
現場指揮長、武漢市公安局副局長夏志鋼反複囑咐譚紀雄,“你送盒飯進去後,如果歹徒發現了我們的行動意圖,你可以把盒飯放在地上,放棄行動,先退回來。我允許你行動失敗。”夏志鋼又說:“但如果一旦槍響了,隻可能打在你的身上,确保人質安全是行動的最高目标。”譚紀雄鄭重地點點頭。
“我上了!”臨行前,譚紀雄用眼神與領導和隊友交流着,夏志鋼拍了拍譚紀雄的肩膀。下午2時40分,譚紀雄化裝成送飯的食堂職工進入劫持現場。歹徒舉起槍,對他喝道:“别過來!”譚紀雄作遲鈍狀,慢慢走向歹徒右手邊桌子,把盒飯放在桌上,打開塑料袋上的活扣,用餘光觀察歹徒。歹徒放松了警惕,人質趁機掙脫。刹那間,譚紀雄向歹徒猛撲過去。一直坐在門口的兩名談判專家同時沖上前,用身體掩護人質安全。
歹徒對着譚紀雄的頭部,扣動扳機。聽到槍聲,外圍特警迅速沖入室内,将準備再次扣動扳機的歹徒果斷擊斃。
人質安全獲救了。譚紀雄卻倒在了血泊中。當夏志鋼看着滿臉鮮血的譚紀雄被戰友用擔架擡出來時,這名身經百戰的老公安眼裡立刻噙滿了淚水……
下午3時,譚紀雄被送往武大中南醫院,周雲峰院長立即組織神經外科、麻醉專家、成立搶救小姐,緊急搶救英雄的生命。經檢查發現,子彈從譚紀雄的頭頂中線偏左穿入,彈頭卡在顱内,一塊直徑為3厘米的顱骨爆碎,形成幾十片碎片散在顱内,最深至顱内6厘米。幸運的是,子彈沒有擊中頭部大血管,隻差1毫米。
手術持續到晚上7時才結束,醫生從譚紀雄顱内清理出50幾塊碎片,輸血800毫升。随後,他被送往重症監護室。接下來的幾天,譚紀雄的戰友們衣不解帶,日夜守候在監護室外。
天王來電
把我所有的好運都放在你手心
餘曉敏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得知丈夫的險情,但她似乎早有預感。6月3日晚,丈夫沒有像往常一樣給她打來報平安的電話。晚上,她打開電腦,QQ裡彈出一條消息,說一名武漢特警在解救人質時身受重傷。一絲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立即給丈夫打電話,卻沒有打通。
預感更強烈了,她開始手足無措。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顯然,門外的人不是丈夫,因為丈夫每次都會輕手輕腳用鑰匙開門進來。打開門,門外站着譚紀雄的領導,還有餘曉敏單位的女同事。最壞的預感靈驗了……
遵照醫囑,餘曉敏暫時無法和丈夫見面,為了盡快掌握丈夫的情況,她每天早晨買回一大堆當天的報紙,從新聞中了解丈夫傷情的蛛絲馬迹。讓她稍微寬心的是,從報上她接連看到的是丈夫成功度過了手術關和腦水腫關的消息。
6月6日,餘曉敏接到通知,可以去看丈夫了。她迫不及待趕到了醫院。譚紀雄被護士叫醒,見到了愛妻,他一下變得激動起來,高高舉起了左手,示意她走到病床前。醫生給餘曉敏雙手消毒處理後,她走進病房,眼含熱淚緊緊握住了丈夫的手。以前,丈夫的雙手是多麼有力啊,能一手抱着她,一手抱着女兒,不費吹灰之力。而現在,丈夫的手雖然溫暖依舊,卻那麼無力和無助!
譚紀雄的語言功能漸漸有了起色,由剛開始隻能含糊不清地發不出字句,到漸漸一字一頓清晰地說出短句了。6月8日,經醫生同意,餘曉敏帶着女兒來到醫院,一家三口在病房裡團聚。為了避免丈夫情緒太激烈,餘曉敏獨自先來到丈夫的病床前。譚紀雄看到愛妻,眼角立刻淌出了淚水,他艱難地說出:“對―不―起”三個字。餘曉敏強忍悲傷,笑着對丈夫說:“你沒有對不起我們,你是我和女兒的驕傲!”當2歲的女兒被抱進病房時,譚紀雄左手不停地撫摸着女兒的頭,又輕輕拉住女兒的小手,嘴裡含糊地叫着女兒的小名。乖巧的女兒怯怯地喊了聲“爸爸”,讓譚紀雄再次流下了淚水。
臨走,餘曉敏拿出一張自己畫的畫,上面畫着一對夫妻牽着一個小孩子,寓意幸福的一家三口。她告訴丈夫,他一定能夠好起來,一家人還會像以前一樣幸福地生活下去。為了調節丈夫的情緒,她還讓護士用電腦播放劉德華的歌曲。
2009年6月11日,正在浙江橫店影視城拍攝電影《狄仁傑》的劉德華從現場一位來自武漢的記者口中,得知譚紀雄的英雄事迹,非常感動。因為他的父親曾是一名消防警察,每天都要面對危險,他打心底裡能夠體會到特警職業的巨大危險性和崇高的犧牲精神。為了能給英雄送去一劑有利于康複的良藥,他決定和譚紀雄通電話,親自為他鼓勁加油。
下午5時10分,經醫生同意,重症病房的譚紀雄接到了劉德華打來的電話:
“你好,我是劉德華。”
“劉―德―華,你―好。”
“你要堅持,所有的朋友都會支持你的。”劉德華用非常緩慢的語速說:“我希望把我所有的好運氣都放到你手裡,等你再次跑起來時,我會和我的很多朋友們一起去武漢看你。”
“好,謝謝你!”
“再見!”
按醫生的要求,劉德華把通話時間控制在2分鐘以内。通完話,劉德華鄭重地蹲在地上,把一張白紙放在椅子上,一筆一畫地寫下了給譚紀雄的祝福,委托記者帶給譚紀雄――
紀雄:
我是華仔!!知道你的事,我擔心;知道你醒來,我開心!!
希望你能堅持,我和武漢的人民都在支持你!!
祝一切開心!!
劉德華
後記
近日,中南醫院組織神經心理專家和康複醫學專家對譚紀雄的神經及運動功能進行了全面評估,結果顯示大腦功能恢複極有希望,肢體功能治療難度較大,康複的時間也較長。
日前,武漢市公安局黨委已着手為譚紀雄申報公安部“一級英模”榮譽
。該稱号為警察職業的最高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