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在村頭的公路邊開了個農家魚館,生意很是興隆。
因為每天要用不少新鮮的魚,大寒就在魚館門前砌了個敞口的大水池。水池裡注滿了水,養魚人送來的魚都投放進水池裡。大寒要用魚了,就去撈幾條,方便得很。
可最近一段時間,大寒發現,水池裡的魚隔三差五的就會丢一條,而且都丢在晚上。一條魚雖說不值幾個錢,可這事讓大寒很窩火。
很窩火的大寒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個偷魚的人揪出來。
以前,魚館打烊後,大寒把卷簾門一拉,就和媳婦回了家。有了這個想法後,大寒不回家了,他要守夜。可一連守了三個晚上,也沒丢一條魚。媳婦說:“别守啦,不就一條魚嘛,不值當!”
大寒不聽媳婦的,他隻想知道那個偷魚的人到底是誰。
這天晚上,已過了下半夜,月牙兒也西沉了,迷迷糊糊中的大寒,突然聽到外面“嘩啦嘩啦”的攪水聲。大寒一激靈,翻身坐起,瞪着兩眼往外一看,就見一個人正趴在水池邊上,撅着屁股在捉魚,弄得水花四濺。
大寒下了床,挪到門邊,正要拉開門沖出去,可轉念一想,便停下了腳步。大寒想,都一個村裡住着,低頭不見擡頭見,該給對方留點臉面才是。
直到那人捉到一條魚,裝進編織袋,轉身離開的時候,大寒才輕手輕腳地攆出門去。
那人進了村。大寒也随後進了村。
村裡,立時響起一片狗叫聲。
那人穿過一條窄窄的村巷,左拐右拐,然後朝村西奔去。很快就來到村西頭。直到這時,大寒才認清了那人,竟是村裡的大啞巴。
大啞巴從小死了爹娘,三十多歲了,還光棍一條,就住在村西頭爹娘留下的一間破土窯裡。大啞巴的日子過得凄惶,常常饑一頓飽一頓,趕上飯點,村裡人就給他端一碗飯吃……
大寒站下了,媳婦說得對,不就一條魚嘛,權當做善事了。
大寒正要折身往回返,就見大啞巴沒進自家的院門,而是大步朝隔壁的破土屋走去。
大寒眼巴巴看見,大啞巴推開那扇破敗不堪的院門,小心地把魚挂在裡面的門闩上,然後小心地退出來,再把院門輕輕地關上……
那一刻,大寒的臉頰火燒火燎地燙,就像被人重重抽了一巴掌。
第二天中午,等客人散盡,大寒精心做了一條紅燒鯉魚拎着出了門。
大寒徑直來到村西頭那間破土屋門前。有多久沒來過這裡了?一年?或者兩年?大寒也說不清楚。大寒低着頭,情緒複雜地推開屋門,邊進屋邊說:“娘,兒子來看你了……”
從此,大寒水池裡的魚再沒丢過一條。
人們看到,大寒魚館門前的藤椅上,時常端坐着一個笑眯眯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