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相愛多年的女友小芸結婚後,利用自己從前學過的園藝技術,開了一家花卉店。我倆起早貪黑地勞作,生意還算不錯。但是手中有了餘錢後,我在一幫狐朋狗友的教唆下,不顧小芸的苦苦勸阻,竟然迷上了賭博。結果不僅輸光了本錢,還欠了一屁股外債,搞得天天有債主登門吵鬧。小芸為此和我傷心地大吵了一架後,拉着我到民政部門離了婚。見事情已發展到這種地步,我索性背起行李卷跑到外地躲債去了。
為了謀生,我在一家園藝公司找了份工作。由于我侍弄花卉技術好,再加上為了能早日還清債務而勤勤懇懇地工作,因此老闆對我的印象不錯,不僅加了薪,而且還簽了要長期留用我的合同。
起初,我為了省下房租,就住在園藝公司的簡陋倉庫裡,可是過了不久,旁邊新開了一家木材廠,刺耳的電鋸噪音令我難以入眠,就決定到附近小區租房子。到了房産中介處仔細一問,才曉得單獨租一套房子太貴,隻有尋找兩人合租的才能省一半價錢,于是我便選擇了後者。
過了幾天,中介處打來電話說有合适的房子出租。我問清了地址後趕緊去看房。房東大娘熱情地邀我看過房子,并介紹說與我合租的是個外來打工妹。我聽了面露難色,畢竟自己是個單身男人,與年齡相仿的女子住一屋很不方便。房東大娘似乎猜到了我的猶豫。就打包票說那女子天天上的是夜班,和我幾乎沒有任何見面的機會。我聽了她的保證,這才爽快答應租下房子。
接下來的情形果然如房東大娘所說的那樣,同屋的女子房間雖然與我隻有一牆之隔,但我們卻從未謀過面。一個白天一個黑夜,彼此都嚴格遵守着各自單位的上下班時間。這樣互相錯開是最好不過的,因為對于像我這樣精力旺盛的年輕男人來說,能夠控制自己情感不出軌的最好方法隻有安心工作,努力回避那些與自己頻繁接觸的同齡女子。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心底裡的一個秘密:那就是絕不能做對不起小芸的事。
原以為日子就這麼平淡地一天天過去,偏偏我在這天下班路上,邂逅一個關系很要好的老鄉,思念親人的我便急切地打聽起老家的情況。當話題扯到小芸時,不料那老鄉面有難色,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起來。我就越發懷疑地追根問底,老鄉才一邊安慰我一邊說出了實情,原來小芸忽然間賣掉了整個花店,跟一個陌生男人跑了。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我怔在那裡,震驚得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因為這其中的秘密隻有我與小芸兩個人知道,那就是當初我們倆所謂感情破裂是為了給外人上演的一出“苦肉計”。為了既能暫時躲避那些債主們的糾纏,又能保住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花店,我們不得不假離婚,把花店所有權整個交給了小芸,這樣可以防止逼債的人在我離開後去小芸的花店找麻煩。但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曾經與我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小芸這麼快就變了心,居然同别的男人私奔了。
辭别老鄉,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痛得難受。好不容易回到住處,我懊喪得連晚飯也沒吃,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我真想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如果不是我鬼迷心竅地去賭博而欠下一身債務,何至于落到今天這般地步。現在小芸背棄我而去,我失去了惟一的精神寄托,今後的路該怎麼走啊!我越想越難過,禁不住委屈地哭了起來。
第二天起床時,我的眼睛無意中一瞥,竟看到門縫處好像看着一樣東西。我好奇地取出來一看,是一張粉紅色信箋,上面顯然是女孩子留下的娟秀字迹:陌生的大哥,我是住在你隔壁的女子,昨晚我與别人串班,因此在房間裡聽到你的哭聲,猜測你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吧,不管如何,作為男子漢,你都應該振作起來,好好地工作和生活,相信堅強的男人是沒有眼淚的……
我不争氣的淚水又撲簌簌落了下來。在情緒低落頹喪到極點的時候,一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女子幾句關心鼓勵的話使我感動不已,原本冰冷的心頭不禁蕩漾起一股暖融融的春意。我立即寫了封表示感激的回信,同樣悄悄塞在隔壁女子的房間門縫處。
令我欣慰的是,第二封信很快又出現在我的門縫中。内容和第一封大體相同,無非是激勵我好好努力,早日走出人生低谷。看着秀美的字迹,我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怦然心動,因為這像極了小芸的字。可是我一想到小芸,心裡就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憋悶得簡直喘不過氣來。但是我很快又從悲哀中振作起來,心想這樣也好,這說明小芸并不是如我想象中那種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女子,和這樣的負心女子一刀兩斷,也不見得是件太壞的事。況且就算是為了現在與我合租的這個陌生女子那些鼓勵的話語,我也應該忘掉過去,面對現實,好好地工作和生活。
從此,我像變了個人似的,以樂觀飽滿之情迎接每一天初升的朝陽。這期間我與隔壁那個女子的書信交流也從未間斷,即使是一直沒有機會見面,我卻能遐想出她一定是個美麗、樂觀、開朗、上進的優秀女子。說實在的,我從心裡已開始深深地喜歡上了她,如果今後能和這樣的女子攜手共走人生路,那該是多麼幸福。然而,令我很費解的是,隔壁女子在書信裡始終稱我為陌生的大哥,而且言語中都是與我交流對人生、對未來的看法,從未提及過個人感情問題。
懷着滿心狐疑,我曾試探着用拐彎抹角的話問過房東大娘,了解到隔壁女子可能是離過婚後才出來打工的。我的心便有了底,看來對方同我一樣,目前也屬于單身階層。我絕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打算在适當的時間向對方表白心迹。
老天真是眷顧我,再過一個月就是情人節了。我決定還是用浪漫的傳統方式表達愛意,就提前訂購好了玫瑰花。到了2月14日,我特意向公司請了一天假,手捧着鮮豔的玫瑰回住所,估計隔壁女子這個時候已經回來,就懷着既興奮又忐忑的心情進了門。誰知就在我把玫瑰花藏在身後打算給她一個意外驚喜之際,卻根本沒見到她的任何蹤影,而是見到房東大娘手忙腳亂地正在房間裡收拾東西。
忙得滿頭大汗的房東大娘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我手中的玫瑰花,而是驚異地問我怎麼這時回來了。我沒好意思說實話,就搪塞說公司有事臨時放假一天。房東大娘“哦”了一聲,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小夥子,既然你難得有這麼一天假,能不能幫大娘一個忙,把這些東西送到婦幼醫院去?”
我點了點頭,不解地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房東大娘歎了一口氣說:“與你合租房子的那個打工妹突然臨産,來不及回來取東西就住進了醫院,打電話委托我把這些東西收拾好送過去。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在這陌生的地方連個照顧的親人也沒有,多可憐啊!”
我聽了這番話,一顆憧憬美好愛情的火熱的心猶如被澆了一瓢冷水,傻呆呆愣在那裡不知所措。直到房東大娘再次提醒醫院的具體床位号,我才尴尬地接過包裹出了門。
路上,我在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争後,深深責備起自己來:隻要是個好女子,即使有了孩子,也是值得我去追求的。我完全可以摒棄那些傳統的世俗偏見,把她的孩子當成是自己的親骨肉看待,那樣不也很幸福嗎?
我打定主意後,心裡像開了兩扇門般變得豁亮多了,于是又買了奶粉等營養品來到了醫院病房。進門一看,果然見到一個女子正側卧在床上背對我看着酣睡的嬰兒。我輕輕走上前,激動地說:“你好,我是與你合租房子的那個陌生大哥,受房東大娘委托……”未等我把話說完,女子微笑着轉過臉,而就在我們四目相對的
一瞬間,我一下子驚呆了,而她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怎麼會是你?”她驚喜地問。
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道:“小芸,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直到我們從片刻的愣怔中彼此回過神來,我才曉得了事情的前後經過。
原來,小芸根本沒有背叛我,在我躲債離家出走後,她思念我心切,又怕我在外面重新沾染賭博惡習,便在一個遠房表哥的幫助下賣了花店,還了外債後千裡迢迢出來尋找我。不明真相的人誤認那所謂私奔的男人其實就是那位表哥,他幫助小芸找到一份夜班工作後就放心地離去了。小芸到了這裡才發現自己已懷存身孕,但覓不到我的蹤影卻心有不甘,于是租了房子一邊辛苦地上班一邊等待臨産。隻是令我們誰也沒想到的是,合租了這麼久,竟毫無察覺對方就是自己心中最想念的親人。怪不得那些信箋上的字像極了小芸的,鬧了半天都是她寫給我的。
一切真相大白後,我愧疚地拉着小芸的手,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小芸則滿臉期望地看着我說:“你如今已是孩子的爸爸了,切不可再染上賭瘾,為了美好的新生活,讓我們重新努力奮鬥,好嗎?”
我眼含熱淚堅定地點了點頭,緊緊地摟住她:“小芸,我會好好愛你,好好珍惜今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