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莎拉從廚房的窗戶朝外觀望，随之歎了一口氣。昨夜的大雪覆蓋住了草芙蓉，深度一英尺。對某些人來說，它是一種美景；而對莎拉來說，大雪造成了諸多不便。此時，門前的台階和水泥走道在行走時需要十分小心。
今天是聖誕夜，可莎拉隻視它為又一個凄涼而孤獨的冬日。窗外見不到聖誕樹，沒有任何飾燈裝點屋子來表示歡快的節日氣氛，屋子裡也見不到用彩紙包紮的禮物。
莎拉的家曾是一個充滿孩童喧鬧聲的地方，可是如今它卻寂靜無聲。作為一個寡婦，她已獨居多年，然而卻沒有一天不思念已去世的丈夫。現在，她成年的兒子和女兒都在遙遠的外地工作。
莎拉這天一直在盼望女兒的電話。能聽到女兒的聲音會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而且能使她有機會對女兒前幾天寄來的禮物――張她頗為需要的支票表達一下感謝之意。莎拉的兒子在海軍服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與老媽聯系，也沒有寄來聖誕禮物。莎拉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再獲得兒子的消息，或許他今天能打個電話來。
莎拉的腿走起路來已不如昔日那樣穩健，而且在冬季，戶外結冰後路面很滑，莎拉尤為擔心自己會摔倒。她拿起一隻裝了鹽的小罐向前門走去。忽然，她打了個趔趄―一關節的疼痛使她做這麼一件簡單的事也變得困難起來。偶爾，這種疼痛似乎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此時此刻，最令她沮喪的卻是孤獨和寂寞。
莎拉将大門打開，将鹽撒在第一個台階上。不多時，她就聽到一種熟悉的、輕輕的爆裂聲，這表明鹽粒已開始融化冰雪。她極為謹慎地踏到台階上，又從小罐裡抓了一把鹽，揚手想繼續撒向地面。可就在此刻，她的身體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而她所能清晰記得的下一件事就是發現自己已仰面躺在台階前的走道上。
有好一陣子，莎拉被這一意外事故驚呆了，躺在那裡十分茫然。她試圖爬起來，但剛剛移動身體，背部的劇痛就令她叫出了聲。于是她又躺了下來。莎拉又嘗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這樣的狀況使她既無法站起來，也無法爬回屋内。每當她想移動一下時，背部的疼痛就朝兩條腿輻射。一種強烈的無助感令她抽泣起來。
雖然腳上穿着長靴，莎拉此刻真希望自己的身上能穿着大衣，而不是睡衣，因為刺骨的寒風已經順着小腿肚朝裡面灌進來。她有點不知所措；難道自己就這樣躺下去，直到被凍僵，最後在這個聖誕節的日子死去？
附近沒有鄰居，今天也沒有人會來這裡。一種恐懼心理使莎拉大聲呼救起來，她就這樣呼喚了不知多長時間，到後來，聲音愈來愈小，再後來，嗓子嘶啞得幾乎叫不出聲來。前門仍半敞開着，她可以看到安全和溫暖在等待着她，然而她就是無力爬起來。
莎拉開始對襲來的寒冷聽之任之，并逐漸感到自己正陷入一種困頓的狀态。由于非常疲倦，她決定放棄任何行為，不如睡一會兒，醒來後再呼救。莎拉閉上眼睛，進入了昏昏沉沉的狀态。
二
好像有個令人讨厭的小蟲爬到了臉上，莎拉試圖用手把它趕走，但似乎不是很有效，小蟲在很快地轉移位置，于是她睜開了眼睛。
一雙大大的褐色眼睛出現在了莎拉眼前，令她驚愕不已，睡意迅速散去。她在腦海裡琢磨了一會兒：這是什麼東西？原來不是什麼小蟲子在爬，而是一隻渾身髒兮兮的小狗正用濕潤的舌頭舔她的臉。當這隻狗意識到躺在地上的這個老婦人是醒着的時候，便開始頻頻搖動尾巴。随後，它一下子跳到了莎拉的身上，趴了下來。起先，壓在身上的狗使莎拉感到了重量，她想把它趕下去，但随後，她感到狗的身體很溫暖，她的胸部有了熱量。
莎拉不知道這條狗來自哪裡，或許它是聽到了她的呼喚前來幫助她的。不論它來自何方，她都很高興此刻能有個伴在自己身邊。狗的脖子上有一個陳舊的項套，所連着的狗牌上寫着“巴尼”兩個字。
一抹詫異的神色掠過莎拉的臉龐。她去世丈夫的名字就叫“巴尼”。真是奇怪――确實是一個很令人驚奇的巧合。
這隻狗好像沒有人領養，身體瘦長，毛上沾着不少污濁。一個小時過去了，巴尼一直沒有離開莎拉。莎拉意識到屋子的前門是開着的。巴尼完全可以徑直進去取取暖，但它卻偏偏選擇與我待在一起，真是一個通人性的小家夥。莎拉不禁思索道。
巴尼的到來使得莎拉頭腦清醒了許多，她開始自言自語地向巴尼叙述自己的過去，并且說自己是多麼願意領養它，給它一個溫暖的家。聽着老婦人的話語，巴尼仿佛能理解到什麼，不時地以低哀聲來回應。
莎拉不知道自己這樣躺在地上能堅持多長時間，因為除了胸口比較暖和之外，四肢幾乎凍僵了。忽然，屋子裡傳來了電話鈴聲。我沒有能力接這個電話，怎麼辦？如果巴尼能做些什麼……如果……
“巴尼――去接電話，去接電話……”莎拉對着伏在身上的巴尼一遍又一遍地說道。可是要讓犬類去接電話不免有點荒謬，但是她感到自己的内心正滋生出一種期望。
小狗巴尼注視着莎拉，沒有移動身子。莎拉努力拍了拍它的腦袋，指了指門。此時，巴尼好像領會了莎拉的意思。隻見它站了起來，跳到地面，緩慢地跨上台階，然後轉身瞧着莎拉，仿佛在等待她确認，它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于是，莎拉又努力朝着它揮了揮手，又一次企盼巴尼能為她做點什麼。
終于，小狗快步跑進了屋子，從莎拉的視野之中消失了。不多一會兒，莎拉聽到一直在響的電話鈴瞬間就沒有了聲音。啊！打電話的人把電話挂了，莎拉悲哀地想。希望又破滅了。這時，巴尼出現在門口，好像在等待莎拉的下一個指示。老婦人呼喚着将小狗引到身邊，并将它摟在懷中。“你真是個好孩子，”莎拉說，“無論如何，你試過了，對吧？”
莎拉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不多了。這麼低的溫度，好幾個小時過去了，身體變得更加僵硬，不會再有什麼奇迹出現，她又想睡一會。可是每當她閉上眼睛，巴尼就會舔她的臉頰，并輕輕地叫着。
三
突然，巴尼跳了起來，将頭轉向外面的大道。遠處隐約傳來了汽車聲，愈來愈近。莎拉想叫喊，卻無力發出聲音。大約一分鐘後，随着汽車的關門聲，一名警官出現在老婦人面前，她立刻被蓋上了一條厚厚的毛毯。20分鐘後，莎拉已經躺在一輛疾馳的救護車裡。在被擡上病床之前，她請求那名警官照看一下巴尼，警官欣然同意了這一請求。那天晚間，莎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早晨，她剛睜開眼睛，就看見女兒正坐在床邊。莎拉詢問女兒那位警官怎麼會來到她的住宅。于是，女兒告訴了母親整個事情的經過。
原來那個電話正是莎拉的女兒打來的，打算祝母親聖誕快樂。電話響了很長的時間，終于聽到電話被接通了，不過奇怪的是沒有任何說話聲，隻有一種陌生的呼吸聲。女兒頓時感到情況不妙，母親可能受了重傷或是患病無法說話……女兒立刻打電話向母親居住地的警方報警，讓他們派人趕到母親家。“媽媽，我不知道你還養了一隻狗！正是它把聽筒掀翻了！你知道，就是它的這個行為救了你！”
莎拉十分欣慰地點了點頭，并解釋說是她要巴尼去接電話的。“它一直待在我身上。親愛的，你要知道，以前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條有智慧的小狗。”
莎拉讓女兒
去告訴那位警官，巴尼不是她養的，但是她很喜歡它，如果找不到它的主人的話，她願意把它收養下來。
一個星期後，莎拉出院了。她脊椎骨上的傷――引起疼痛的原因，經過治療，很快痊愈了。醫生告訴她以後拿東西要特别小心。莎拉回到家，唯一牽挂的就是小狗巴尼，她想馬上見到巴尼。下午，警官将巴尼帶來了。被洗刷得很幹淨的巴尼一看見莎拉立刻撲上前，又是搖尾巴，又是豎起後腿蹦跳。“我們沒有找到巴尼的主人，夫人，”警官說，“所以它就屬于你了。我認為，它确實就是你的聖誕禮物。”
莎拉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孤獨了。她回家的這天小狗巴尼也有了一個家。那麼它到底來自何方？為何恰好也叫“巴尼”？這一蘊含着某種神秘色彩的事件或許永遠是一個無人能解的謎，不過這已無關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