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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眼神

时间:2024-08-08 09:20:49


   

  2000年9月23日上午,父親突然病危。我立即趕到病房撲到父親枕邊,一遍又一遍地呼喚:“挺過來!挺過來……”


   

  聽到我的呼喚,父親蓦然睜開雙目,眼巴巴地看着我,充滿期待和依戀。我禁不住心酸――我曾經不怒而威的父親啊!歲月無情,将一位鐵骨铮铮的東北硬漢,摧殘成了病怏怏的小老頭。


   

  父親出生在遼甯,16歲參加解放軍,随第四野戰軍轉戰南北。1949年,部隊打到江西贛州。他被留在了贛州市公安局。


   

  此後,父親從偵察員到擔任偵查科科長、公安局副局長,又在信豐縣、尋烏縣擔任過副縣長、縣委副書記等職務。1966年,父親被調至南昌,任省電力局中心調度所副所長。其時恰逢“文革”,焦躁的父親不能審時度勢,公然貼出大字報批判無政府主義,結果被造反派當成活靶子,鬥得遍體鱗傷,還被關入了“牛棚”。1968年底,父親下放到江西靖安縣務農。1973年落實幹部政策,他回到公安系統,擔任江西宜春地區公安處副處長。1989年父親調回省城南昌,擔任省公安廳三處處長一職直到離休。


   

  在我童年的記憶中,父親公務繁忙,很少在家。兒時的我性格倔強,不如伶俐乖巧的妹妹讨父母歡心。父親煩我了,便擰着眉頭雙眼一瞪,我立馬如老鼠見了貓,唯恐避之不及。


   

  有一次,常被我欺負的妹妹用了一計,讓我吃了大苦頭。那天中午,父親破天荒地早早回家在樓上卧室待着,早一步放學回家的妹妹知道,我卻蒙在鼓裡。妹妹狡猾地說:“你不是吹牛什麼都敢嗎?你敢大叫一聲‘孫慶祝’麼?”


   

  孫慶祝是父親的名諱,讀了幾年書的父親,骨子裡是很重視孝悌尊卑的。我躊躇片刻,心想反正他不在家,便仰臉扯開嗓子大叫一聲:“孫慶祝!”話音剛落,父親的大腦袋從樓上窗口探出來,“誰在叫我呀?”我的頭嗡地一聲懵了。


   

  所有辯解都無濟于事了,正為公務煩惱的父親瞪了我一眼,黑起臉用粉筆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命我站圈裡好好反省反省。父親大人吃完中飯睡好午覺上班去了,我還可憐巴巴地在地牢裡“關”着,最後還是慈悲的老保姆拍着胸脯拉我出來,讓我趕緊吃幾口飯上學去。那兩天我自然糗極了。


   

  但我也有風光的時候。每到學期末,我捧着成績單及“三好學生”獎狀回家時,父親看我的眼神便柔和得有些朦胧了。他親自将獎狀端端正正地貼在廳堂正面牆頭,然後大叫一聲:“拿酒來!”


   

  9歲那年夏天,母親突然去世了,父親娶了繼母。15歲那年我插隊農村後,與父親離多聚少。1972年,我回到南昌參加工作,父親卻定居宜春。每當父親來南昌出差或開會,就到單位來看看我,我也總是往父親衣兜裡塞一點錢,讓他買愛吃的食物。父親并不缺錢,但他每次都深深地看我一眼,鄭重其事地把錢掖好,臨走時丢下一句老話:“記住了,好好做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對父親的敬畏,貫穿了我的童年和青年。人到中年,我的生活突遭災變,此刻的我,終于感受到父親濃郁的慈愛。父親已回到省城,他常來看我,還是言語不多。當他老眼昏花地看着我輕輕歎息時,我總是強忍着淚水笑笑,拍拍老爸的肩頭說:“放心吧老爸,我會好好活着,不會讓人看笑話!”


   

  1998年和1999年,我兩次住院做手術。父親聞訊後趕到醫院,一直坐在病床旁邊緊盯着,直到我治愈後才放心回家休息。


   

  2000年夏天,父親病重。一天,他把我單獨留在病房,将早已寫好的遺囑托付給我,還交給我一大沓皺巴巴的報紙,翻開一看,報紙上均刊載了我的文章。父親用紅筆将文章醒目地圈了起來,用他特有的斜體字赫然寫道:“這是我大女兒寫的!”我頓時伏在父親懷裡痛哭失聲。


   

  總以為不像别人的父親那樣為兒女築暖巢的老爸,其實在以更為深切的關懷激勵我們振翅高飛;總以為偏愛弟弟妹妹的老爸,其實一直在默默地關注我的人生,并以我為驕傲。


   

  喪事辦完後,我把父親的遺像擱在書桌上,無論我坐着、站立或在書房走動,父親的眼神都在慈愛地注視我。我不知道未來命運會如何,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父親關愛的眼神,将陪伴我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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