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進城來了。他給我帶來了一些蔬菜，順便，還要給母親買新鞋。
“下個星期天，我和你媽要去參咖你舅家表弟的婚禮，所以才給她買新鞋子。”興沖沖地說這話時，父親坐在我對面抽着老旱煙，而他的腳上，是我穿過的一雙舊皮鞋。那皮鞋舊得都看不出原來的顔色了。
看到我注意他的腳，父親就連忙把腳往後挪了挪，并馬上強調：“這鞋子還結實着哩！”
父親這樣說，是怕我提出給他買新鞋。每次父親來的時候，我都要給他買鞋子，而他，堅決不答應。他每次總會得意地說：自己有兒子的舊皮鞋穿着，就足以讓那些從未穿過皮鞋的鄉鄰們眼饞不已了。
我知道，父親是疼錢罷了。從上高中起，我的腳就停止了生長，父親從那時起開始穿我的舊鞋子，以後就沒穿過新鞋子。
這次，我卻下了決心，一定要讓他穿上新鞋子。
吃過午飯，我陪着父親去給母親買鞋子。路上，我一直都在想，怎樣才能讓父親穿上新鞋？給母親買好鞋子後，當我看到有幾個年輕人從身邊經過時，我心裡忽然就有了主意。我緊走了幾步，對父親說道：“爸，我要和你換鞋子穿！”
父親看了看自己腳上的舊鞋子，又看看我腳上閃亮的新鞋子，說：“這怎麼可以？我老了，穿什麼樣的鞋子都一樣，而你在城裡上班，怎麼能穿舊鞋呢？”
我回答：“不是專門要你穿新鞋子，而是城裡現在流行穿舊衣服，你看看這幾個人穿的褲子，不都是舊的嗎？”我指着幾個穿牛仔褲的年輕人讓他看。那些人穿的牛仔褲上都有一條白白的痕迹，如同舊褲子一般，巧的是，有一個人的牛仔褲上面還有着一個窟窿。
我接着說：“現在城裡流行穿舊衣服，越是破舊的衣服就越時髦，要是破舊得有窟窿才最好呢！鞋子也是這樣。你知道的，我的舊鞋子以前都給了你，現在連一雙也沒有了！”
聽我這樣說，父親就仔細地瞅着那幾個年輕人，當對我的話确信無疑後，才在路邊上坐下來，一邊自言自語地說着“你們城裡怎麼有了這種時髦呢？”一邊很不情願地脫下自己的舊鞋，換上我遞過去的新鞋子。
當父親穿好新鞋子，并在城裡平坦的水泥路上試着走了兩步時，我看到，他的腳步竟然與平時有了些不一樣，我還發現，他滿是滄桑的臉上還有了一絲孩童般的欣喜！
就在這個暖暖的秋陽裡，父親穿着我的新鞋子，愉快地走在城裡的大街上，而我則穿着他的舊鞋子，緊緊地走在他的後面，走得無比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