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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生活”:高鐵上的青春與夢想

時間:2024-10-22 06:36:53

2017年2月20日,天津站,城際列車上響起到站的廣播聲,陳明輝的倦意才剛剛襲來。這是每周一的上班路,與大部分家住天津,去北京上班的“走讀生”不同,北京人陳明輝的目的地,卻是120公裡外的天津。“雙城生活”是他們在事業與家庭之間最好的平衡點。

漫長的上班路

站在取票廳裡,面對機器上翻不到頭的車票信息,馬芳林才深刻地感受到,原來每日的往返竟然消耗了這麼多車票。

從位于北京朝陽門豐聯大廈的公司,到河北涿州的家裡,單程1小時40分鐘的車程,馬芳林已經走了1年半,也用身份證“檢”了1年半的票。她沒想過取出車票去報銷,因為刷身份證能節約出寶貴的兩三分鐘時間。這時她才發現,她想報銷的“北京-杭州東”的車票,已經被一堆“北京西-涿州東”的車票所淹沒,再也找不到了。

此後,學乖了的馬芳林總會忙裡偷閑,找個售票窗口把車票打印出來。最多的一次,她花了十幾分鐘,才出完五六十張車票,幫她打票的售票員也啧啧稱奇。

與打票同樣煩惱的,還有改簽。加班晚了到車站改簽還好辦,要是忘帶身份證,人就真的崩潰了。日複一日的往返,會有讓人感動的時刻,有遲到1分鐘時,工作人員幫她通融進站,也目睹過幾次乘客給持無座票的老人和孩子讓座。

但在這段每日耗時近4小時的旅行裡,她更多體驗的是擁擠和無聊。“最讓我痛苦的就是地鐵擁擠,早上在軍博擠,在西站也擠。”為了挨過漫長的上班之路,她總結出了一系列小竅門。

地鐵6号線的兩個電梯,哪個轉9号線更近;聽到哪句廣播語時應該動身穿過一個個車廂,走到距離車站出口最近的車廂;觀察每日遇到的乘客,猜測誰是和她一樣遷徙在兩座城市的“候鳥”,這些可以讓她枯燥的旅程多些樂趣。

平常時段,馬芳林隻好看看手機,翻翻閑書打發時間。工作太忙的時候,她會提着電腦去餐車加班。她甚至認真數過在軍博換乘1号線究竟要走多少步,“但是從來沒有數完過。”

馬芳林認為,自己每日在北京和涿州往返,主要是因為這座在北京西南方向的小城沒有适合自己的工作機會,而北京的工作能夠讓人關注到行業最前沿的發展變化。因此,當丈夫在兩年前從海拉爾調回涿州時,她想都沒想就來到北京找工作。

為了保證每日通勤能夠準點,馬芳林有着嚴格的作息時間表。每天她6時起床,6:50從家裡出發,7時左右到達涿州東站,然後坐7:11的G6704趕往北京西站。再坐地鐵9号線轉6号線,一般她都能在8:30趕到公司。

她的丈夫包辦了所有家務,早飯、晚飯,甚至每周的訂票任務。可即便設定了周密的買票流程,這位細心的丈夫還是在1年半的買票工作中出現了纰漏,忘記購買了某天早晨的車票。那一天,馬芳林隻能臨時購買7:28發車的車票,然後一路狂奔到公司,但還是遲到了20多分鐘。

高鐵上建起了社交圈

與因高房價被迫開啟雙城生活的人不同,李荀屬于北京的有房一族。但是,他卻甯肯每日多花上半個多小時,在涿州與北京之間往返。

李荀把家搬回距離北京近70公裡的這座京南小城,主要是為了方便女兒上學。他在北京的房子位于八通線管莊站附近,周邊沒有好學校。況且,對于沒有北京戶籍的他來說,女兒早晚要回到河北高考。

“在涿州的開銷遠小于北京,我女兒現在上的幼兒園是公立的,一個學期的學費隻有2000元。這樣,我就能拿出一些錢保證孩子上她想上的課外班,比如鋼琴、舞蹈。但要是在北京,這些錢隻夠上幼兒園。”李荀說。

最初,李荀開車上班,從涿州家裡到石景山遊樂園附近的公司,走京石高速來回大約130公裡,有時還會碰上擁堵或是封路。後來,聽說有人乘坐京津城際列車通勤,李荀開始琢磨搭乘高鐵上下班。

那段時間,他每天早上都會開車到涿州東站,坐高鐵到北京西站,再換乘公交車趕到公司。由于早晚高峰時,進出京的公交車恰好與堵車的車流方向相反,李荀不僅沒遇到過堵車的問題,而且一直都能找到座位。

從涿州東站到北京西站,G6704全程行駛25分鐘。在與身旁乘客聊天時,他常常能遇到同一個小區或附近小區的鄰居,後來大家約定一起拼車去高鐵站。

“我在涿州的一部分社交圈是在高鐵上建立的。”李荀說。從涿州往返北京的常客從事着不同的行業,有的和李荀一樣在互聯網公司工作,也有人做銷售經理、護士和技術員。為了互相提醒買票和列車延誤信息,經常坐高鐵的這十幾個人組建了微信群。

生性樂觀的李荀,對于眼下的雙城生活頗為自豪。3年多裡,他發布了200多條關于高鐵上下班狀态的微博。有段時間,他還會選擇購買單程89.5元的商務座,“并不是因為沒有普通票,而是真的想享受一下。”

可是在冬天下雪和夏天下暴雨時,高鐵也會延誤。碰到這種“抓瞎”的情況,李荀要麼退票開車去房山線的籬笆房站換乘地鐵,要麼請假,這不可避免地會影響他的工作考核。“公司同事表示過不滿,但他們體諒我的難處。”李荀說。

除了天氣因素,調整列車運行圖更牽動着高鐵上班族的心。前幾年,由于調圖取消了早上合适的車次,李荀整整開了一個月的車上班。如今,早晚的高鐵車次固定了,多一班少一班的調圖不太能影響到高鐵上班族。李荀也把高鐵通勤的季節固定在有大霧的深秋和冬季,每年大概有4個月的時間。習慣了頻繁穿越省界,李荀隻有在看到路邊的某個房子時,才突然反應到自己其實是跨省上班。

“有人說‘逃離北上廣’,也有人說‘返回北上廣’,”李荀說,“但我們這些雙城生活的人用實際行動在告訴其他人,沒有逃離,也沒有返回,地域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短。”

大城市承載的夢想

在廊坊站西南100米處,有個專門為通勤人員設置的自行車場,“1天1元錢,包月15塊錢。”每天早上,程時兵總會在這裡碰到許多臉熟的人,這些高鐵上班族騎的車把不大的停車場停放得滿滿當當。除了騎車,他還把每天在高鐵上的21分鐘視為鍛煉時間,在車廂連接處走來走去,“基本上每天都能走1萬多步”。

閑暇時,程時兵也會看看單詞。在工作語言為英文的外企裡,他必須經常練習英文才能保證自己不落伍。不過,如果程時兵此時放下手機,沒準還能看到旁邊有個跟他年齡差不多的小夥子,也在皺着眉頭學習日語的五十音圖。

與程時兵一樣,正在學習日語的郝雲峰,也幾乎每天都在北京和廊坊之間通勤。不同之處在于,郝雲峰和妻子兩人都屬于高鐵上班族。

有時,郝雲峰也會感覺心裡比較矛盾,如果在廊坊找個工作,不僅輕松許多,中午還能回家吃飯看看孩子。可他特意留心了下職位,發現北京的工資至少要比廊坊高三倍以上,而像他所做的遊戲發行工作,當地也沒有相關的産業。

打小就喜歡玩遊戲的郝雲峰,把做出一款經典遊戲視為自己的職業夢想,但如果在廊坊工作,實現這個夢想幾無可能。更何況,他看到北京的每個年輕人都充滿幹勁兒,大家都想着有機會湊在一起做點什麼,這可是小城市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我現在30歲的年齡挺尴尬的。上面有老人,下面有快兩歲的孩子,幼兒園學費一個月1600元,再加上房貸,都不是小數目。”郝雲峰說。此外,習慣了大城市吃頓飯三四百元的消費習慣,他們也很難忍受小城市低工資條件下的生活水平。

另一方面,郝雲峰對廊坊的居住環境倒是比較滿意。夫妻倆坐高鐵的成本每月是2600元,這大大低于他們在北京五環外的租房成本。而無論是衛生條件,還是鄰裡關系,他們在廊坊購買的新房都要遠強于租的房子,“基本上買了房都是打算要在這兒過一輩子的”。

有時候,郝雲峰腦海中甚至會浮現出一個畫面,廊坊也通了地鐵,雖然交通便利了,但是大量的人口從外面湧來,使得廊坊徹底變成像北京天通苑一樣的睡城。嘈雜的環境和飙升的房價,最終讓這個安靜的小城不複存在。

但眼下,他和妻子仍然隻能每日奔波在兩個城市間,耗費往返3個多小時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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