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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藕

時間:2024-10-21 08:39:52

種藕,這是江南最詩意、最浪漫的故事。

陽春,江南的水已經知道春天的來臨,暖暖的有了體溫。江南的人也已經走出冬天的僵硬,軟軟的有了彈性。荷,就在人們滋潤的心情裡悄然優美地綠起來了。

它們最先是綠在種藕的芽胞裡,這個芽胞就在那胖嘟嘟的“手臂”上黑測測的“絲線”裡。先是一點綠,慢慢地伸展開來,便隐隐地顯出它的“脈絡”。莊稼人就來細細地數它們葉子的脈絡,要20條以上才是健康的種子呢。一個個地看過來,好啦,一窩寶貝挑好,種藕人将它們睡進早就準備好的攤籃子裡,灑點水,蒙着濕布,挑它們到野地裡去。别看它們将來有萬種風情,其實它們歸根結底都是鄉下丫頭。

天是響晴的天,地是創熟的地,翻過、漚過、灌過,薄薄地蓄着一層水。種藕人,輕輕捧出他的寶貝,自個兒喊道:“适來!适來!一種就活啊!”這是莊稼人的谶語,餘味無窮在水鄉流淌了幾千年了。莊稼,就在這無盡的吆喝中綠了又黃了,黃了又綠了。“哎——耕作水田心裡甜哎——開塘種藕有得蓮哎——”種藕人五音不全地吼着,後來有人就叫它為“山歌”。種藕人一邊唱着自編自吼的歌兒,一邊埋藕。藕頭朝内,埋一個退兩步,一直退到岸上,重起一行。

着了泥水的藕苗,在淤泥下将綠箭射出去,那是藕鞭。藕鞭在泥裡各自争搶着别人的地盤,孩子似的有點無賴。莊稼人過上五六天就要下田在泥下輕手輕腳地摸一摸,把蓮藕射亂的綠箭捋一捋,那叫“盤箭”,也叫“回藕”“轉藕頭”。

荷葉,清新地舒展開來,先是柔弱的一壟一壟,再是健壯的一壟一壟,到了驕陽似火的時候似乎一夜之間它們便出落成款款婷婷的她們了,風流的才子們讓芙蕖的美豔驚得瞪大了雙眼,半天說出一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别樣紅”來。這句驚出來的話語,因了荷韻一直馨香了幾千年。

莊稼人不會一驚一乍。他們父母一般地守護着荷塘。天晴,他們在荷塘裡追肥料、除野草,清浮葉,拔野荷。說這野荷,是沒有教養的另類,比如稗草與水稻,形狀類似,品性不同。沾着位置就不知羞恥的瘋長,紅花粗葉,滿柄勾刺。莊稼人是絕不容許它們在荷的家園寄養的;下雨了,起風了,要給荷塘灌滿水,不然,狂風是會摧殘荷葉的。荷花開了,是溫柔綻放,婉約盛開,盛着晶瑩的露珠,掩着微紅的臉頰,怯怯地,露出頭來。種藕人怔怔地看着她們,一臉無奈,然後,伸出手,撫住花蕾輕輕曲折(不可折斷)。這是對美麗的殘忍,卻是對果實的負責。誰說莊稼人不會審美?莊稼人的審美、贊美要比文化人甚至更加發自内心,因為“它們”是自己的“孩子”。種藕人知道荷蕾後面是荷花,荷花後面是清純的蓮蓬、蓮子。但是為了藕,種藕人必須作出兩難的選擇。

秋天,蓮葉舞累了,一個個低頭睡去。其實,要睡的還有蓮藕。莊稼人也累了,他們将枯敗的荷葉收割了,跟蓮藕一道睡去。這一覺大概要睡上十天半月,這時到了中秋,桂花熏醒了種藕人。他們性急慌忙将藕一個個從熟睡中“拔”出來,在清水裡洗成胖囡囡,挑着擔上街。

大街上已經吆喝一片了:“鮮藕——糖栗子!”“糖栗子——鮮藕!”

編輯/穆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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