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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視自己的僵化

時間:2024-10-20 09:42:32

他們輕松指出我們頭腦裡或者人性裡的死角

陳思呈:專欄作家,已出版《我虛度的那部分世界》《神仙太寂寞,妖怪很癡情》《每一眼風景都是愉快的邀請》等著作六一兒童節那天,我翻了一下古詩集,找到一些關于兒童生活的古詩,應景一讀。這一讀,卻發現了一個規律,我發現,在詩中寫到兒童生活的人,或者說,能在詩中注意到兒童的人,其觀察生活的角度往往跟常人不同。

比如,一張小船上,明明沒下雨,兩個孩子卻撐着一把傘,為啥呢?因為他們把傘當帆來使風啊!(一葉漁船兩小童,收槁停棹坐船中。怪生無雨都張傘,不是遮頭是使風。)

比如,有人在田野的晚風裡,蓑衣都不脫,就一直睡到月亮上來。這個人是誰?如果是成年人,想必很懶,但如果是孩子,就别有趣味了,确實,他是一個牧童。(草鋪橫野六七裡,笛弄晚風三四聲。歸來飽飯黃昏後,不脫蓑衣卧月明。)

又比如釣魚的孩子,不敢跟人打招呼,怕說話聲驚到了魚兒。(蓬頭稚子學垂綸,側坐莓苔草映聲。路人借問遙招手,怕得魚驚不應人。)

偷采蓮的孩子,以為自己行蹤高明,誰知浮萍出賣了他。(小娃撐小艇,偷采白蓮回。不解藏蹤迹,浮萍一道開。)

有追蝴堞的孩子(籬落疏疏一徑深,樹頭花落未成陰。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也有捕蟬的孩子(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這些寫到孩子的詩句,都比一般的田園詩,多了一些幽默感,還有那種與大自然特别的鍊接。

很難想象一個成年人會做這麼一些事,而這些事,又是一個特殊的感知大自然的途徑,或者說,船上張帆也好,閉嘴捉蟬也好,急走追蝶也好,穿蓑看月也好,其實歸根到底,都是獨到的,人與自然的遊戲。

我從家中小兒那裡,也得知一種對萬事萬物獨有的感受力。

我家的蚊帳有一根繩子,睡覺前要用那根繩子把蚊帳拉起來。蚊帳用得久了,繩子拉起來有點費力。兒子六歲時,有一次我讓他拉蚊帳,他一邊拉一邊念念有詞。我問他在說什麼,他說他在跟蚊帳道歉。他說,每次拉這個繩子,他總覺得蚊帳很疼,于是他答應蚊帳,每天隻拉它兩次,那天午睡時也拉了一次,到晚上時就是三次了,所以他覺得很抱歉。

我聽到這通傻話,隻有啞然失笑。但過後越回味越震撼,在一個六歲的小孩眼裡,蚊帳也是會疼的,這個句子本身就是詩啊。

而作為成人的我們怎麼可能會賦予沒生命的蚊帳以生命,就連動物,那些與我們不同類的生命,我們也很少能真正地體恤它們的心情。在這方面,小兒也經常令我感到意外。

比如他常常說到,動物身上有着比人類優秀的地方。當他說到這個觀點的時候,并不是因為他出于孩童對動物的興趣和知識,而是他站到更客觀的立場上,他并不像成年人的我,覺得自己是人類,永遠隻站在人類的立場。

他說動物之間的較量,一般不會使用最緻命的武器。兩個大象打架,象牙會避開對方的要害。而在人類的曆史上我們可以看到的情況卻是,人類總是生産出更緻命的武器對敵人趕盡殺絕,斬草除根這樣的詞,是人類發明出來的。

他說,人類的“殺過現象”很嚴重,而動物一般不會有這個情況。但同時,人類又總是強化在動物身上的罪行,比如赤狐的殺過現象就被人類批判得很嚴重,可人類何嘗想過,我們在這方面比赤狐更糟糕。

他說,動物之間的交流,是不會發生說謊這種現象的,而人類卻經常會以謊言來獲得一些利益,甚至會用謊言來對待自己的孩子,就是為了更快地讓孩子配合自己,達到自己的目的。

說謊我也知道不好,但當孩子從動物的角度提出異議時,我對此的震動是很大的,生而為人,我們竟然無法擁有動物的美德。更加可悲的是,在這盲視的區域裡,孩子卻天然地擁有了高度的識别力。

歸根到底,孩子讓我們震驚的地方在于,他們輕松指出我們頭腦裡或者人性裡的死角,他們,讓我們正視了自己的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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