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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的“找樂”記憶

時間:2024-10-20 06:46:50

《大鬧天宮》《三打白骨精》等動畫片我們愛看,大人們也愛看,村裡放映過不止一遍。

這些片子看完,我們就到場院裡翻跟鬥比武,把向日葵杆當成金箍棒來玩耍1980年春節,孩子們聚在一起聽收音機播放的音樂。那時的快樂很簡單

我出生于1968年,常常覺得自己生得太幸運:在我不懂事的時候,體會到了物質匮乏帶給普通人的苦難。盡管這種苦難經父母承擔和忍受後傳遞給我們的力道已微不足道,但它使我懂得了節儉和珍惜,學會了堅忍和頑強,人生注定是要吃些苦的,這些苦真的變成了财富;在我懂事開始要學文化的時候,趕上了改革開放這個偉大時代,創造了一個公平、開放的環境,使我順利地參加了高考,從鄉土中走出來闖蕩世界。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連飯都吃了上頓愁下頓的農村,沒有多少文化娛樂活動。但我們是孩子,孩子是無憂無慮閑不住的,那些童年時給了我們歡樂的文化娛樂活動,讓人刻骨銘心終身難忘。改革開放四十年,中國人民用雙手書寫了國家和民族發展的壯麗史詩,改革開放推動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供孩子們娛樂的活動也越來越豐富多彩。下面這些回憶四十年前娛樂的文字,是我們五十歲這一代人的記憶,也是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的文化娛樂記憶。

村裡露天看電影

進入互聯網時代,随着電視和手機的普及,人們已不稀罕看電影。但四十年前,在農村能夠看上一場露天電影,不亞于過節。當時十來歲的我聽說村裡要放映電影,就欣喜若狂。

“社員們,今天晚上要放映電影了。”村裡的大喇叭一喊,我們這些小家夥下午上學都沒有心思,一心想着晚上會放映什麼電影,想着母親會給我們兄妹炒些瓜子、大豆。

太陽還沒有落山,我們就早早來到供銷社門前。看着放映人員把投影的銀幕挂在供銷社前一戶人家的後牆上,然後調試放映機。後來有了寬銀幕電影,我們搬着小闆凳搶占“有利地形”,因為搶占位置,小家夥們常常拳腳相向。

夜幕降臨,大人們陸續來了,找到自家孩子占的位置坐下。供銷社門前的人越聚越多,連鄰村的人們也趕來了。廣場裡人聲喧嘩:大人高聲喊孩子,大人們互相打招呼……“社員們安靜了,電影馬上就要開映!”大喇叭裡放映員一聲令下,全場一下子安靜下來,先放十來分鐘的一個加映片,有放農業科技知識的,有說國家大事的。

電影使我們認識了外面的世界。男孩子們最愛看的是《渡江偵察記》《南征北戰》《英雄兒女》等戰争題材的影片,看《上甘嶺》時,看到戰士們吃不下餅幹那一段,小夥伴們十分不解:當時我們都吃不上的餅幹,那麼好吃的餅幹,怎麼會咽不下呢?通過看電影,我們認識了小兵張嘎、海霞、潘冬子……我們也看《五朵金花》《劉三姐》《阿詩瑪》,但不像看戰争片那麼入迷,到現在都記不住情節了。

《大鬧天宮》《三打白骨精》等動畫片我們愛看,大人們也愛看,村裡放映過不止一遍。這些片子看完,我們就到場院裡翻跟鬥比武,把向日葵杆當成金箍棒來玩耍。還有一些是戲曲片,比如《野豬林》《鐵弓緣》等,大人們愛看,我們聽着咿咿呀呀的快睡着了,打鬥的場面開始時才重新打起精神。國外的片子少,在農村好像不大受歡迎,但《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橋》這兩部南斯拉夫電影例外,村民們都愛看。還有一部印度的《大篷車》,我不知村裡的人們為什麼也愛看,可能當時可看的東西太少了。一些電影看完一遍還想看,聽說鄰村放映電影,我們就結伴去看。晚上回來,有月亮的夜晚還好,能看見路。有時趕上漆黑的夜晚,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前邊的孩子突然高喊“往明亮的地方走!”有不動腦子的孩子一腳踏到明亮處,結果走到水裡了,前邊制造惡作劇者看到捉弄成功,便哈哈大笑跑遠了。我記得在鄰村看過的電影有《洪湖赤衛隊》《馬蘭花》等。

最後悔的是看一些鬼片和恐怖片,弄得徹夜心驚膽戰的。有一次看一部叫《神秘的大佛》的片子,其中好像有一個挖眼睛的鏡頭。看了以後回家躺在炕上就是睡不着,更不敢朝窗戶玻璃外邊看。明知道父母就在身邊睡,可就是怕得不行。第二天迷迷糊糊無精打采的。打那以後發誓再不看恐怖的鏡頭,看到恐怖鏡頭快出現了,就趕緊把頭埋到褲裆裡了,免得晚上睡不着或做惡夢。

在村裡看得比較晚的一部電影是《少林寺》,看完這部電影的第二年我就上高中了。上高中後隔兩周回一趟村裡,很難趕上放電影。趕上那麼幾場,是拍得很拙劣的武俠片,連名字都記不住。再說,上了高中忙學習,根本沒心思看電影了。

印象中随着電視普及,在過去四十年中電影經曆了一個由盛到衰又恢複正常的曆程。三四十年前,我們好多人看完電影還要看《大衆電影》等雜志。

聽評書學古典

四十年前,村裡電影畢竟不是天天放映,守在收音機旁聽評書,是我們那個年代孩子們的最愛。

聽評書使那個年代的孩子們知道了中華民族的悠久曆史,使我們知道遙遠的古代有那麼多英雄豪傑,使我們覺得生在這樣一個英雄輩出的祖國是多麼自豪。

我聽得最早的一部評書是《西遊記》,記不清是誰講的了。這部評書基本按原著來講,文白相雜的風格我開始聽得有點發懵。後來就習慣了,居然覺得這種叙述法挺好,這為我後來閱讀四大名著打下了基礎。

這部書我堅持聽了下去,好多精彩章節如今都聲猶在耳。聽到唐僧到了兩界山獵人劉伯欽和母親給他準備素齋,我當時就想“肉多好吃呀”。聽到黎山老母、觀音、文殊、普賢“四聖試禅心”一回,四聖點化的小院有“絲飄弱柳平橋晚,雪點香梅小院春”這副春聯,我覺得太美了,每年的春節自家院子裡就寫上這副春聯。

開始我家沒有收音機,聽收音機是到别的小夥伴家蹭。農忙時,大人們累了一天想睡,但看我們戀戀不舍的樣子還是讓我們在一邊聽。在我不斷的央求下,父親買了一個海燕牌的收音機。放在紅躺櫃上的收音機裡播放着“小竹竿,細又長……”的兒歌,我激動地在被子上翻跟頭。

“楊家将,真叫棒。程咬金,多英雄!”有了收音機,我就可以聽各種評書。我們學着《大隋唐》裡十八條好漢在村頭打鬧,我們學着《嶽飛傳》裡的八大錘在打谷場裡比試。從收音機裡我們聽到了單田芳的《隋唐演義》、劉蘭芳的《嶽飛傳》、連麗如的《東漢演義》等經典。小學七年級,我在姥姥家上學,聽完了袁闊成的《三國演義》。

那個年代收音機效果差,我輪換着各個台聽評書。有的台雜音太大,就跑到房頂上,還是聽不清,急得抓耳撓腮。當時農村也不時停電,聽到關鍵地方停電了,急得一個勁在地上打轉,就像現在手機斷網一樣。我常常為評書裡主人公的命運擔憂,有一次聽秦瓊和一個武将比武,到了結尾說書人賣關子:“喀嚓一聲人頭落地,且聽下回分解!”這一天我失魂落魄,非常擔心秦瓊被殺。到了晚上迫不及待地聽下一回,知道是對手被殺,懸了一天的心才放下來。

收音機裡聽評書,使我愛上讀古典名著。七八年級時我就買了原版的《西遊記》《水浒傳》讀,還買了一些評書版的《楊家将》《興唐傳》等。買不起太多的小人書就蹭别人的看,工作後我買了一大堆小人書,好多是小時候聽過的評書。高中沒時間聽評書,上大學時還保留聽評書的習慣,和同宿舍的5位同學一起把李野默播講的《平凡的世界》聽完。

如今,隻有在開車的時候才聽聽收音機,聽收音機也不再專注于評書,但是調侃式、娛樂式的節目令人感覺乏味。擠在一起看電視

那個年代電視可是奢侈品。最初在家裡聽母親和隔壁的茂盛嫂聊電視,說是大小像梳頭匣子,人在裡邊會動。我趕緊問:“人能從裡邊走出來不?”茂盛嫂說:“大概能了哇。”我就幻想——哪天見到這個東西,拎出兩個小人來玩一玩。

大概是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一天晚上村裡有人拿回一台電視,大隊院子裡擠得人山人海,像看電影一樣看這個稀罕玩意兒。我雖然人小個子又小,但還是從人群裡擠到前頭,看到12英寸的黑白電視确實像個梳頭匣子。我又擠到電視旁邊端詳了半天:沒有小人能出來的出口呀?至于演什麼電視節目,我記不清了。

後來有幾戶人家有了電視,但看的人太多,家裡擠不下,隻好在院子露天放。我記得在韓少雄老師的院子裡看過晉劇《下河東》,站了一院子人。晉劇表演藝術家張鳴琴扮演趙匡胤,扮相和唱腔都好,滿院的人看到精彩處就喝彩。看到呼延壽廷被冤殺後氣得直罵,恨不得撲向電視扇那個昏君幾個耳光。

我們在村東的小學院裡看過連續劇,把教室裡的凳子擺好,人們像看電影一樣露天看電視。遇上下雨人們也舍不得走,把電視放在屋檐下,小雨裡人們照看不誤。我還記得在姜福的院子裡看過《射雕英雄傳》,好像是包頭台播的,電視信号非常不好,屏幕上有時全是雪花點點,有時畫面扭曲變形……但我們眼睛還是舍不得離開屏幕。

當時在村裡最火的幾部連續劇是《霍元甲》《陳真》,一到連續劇播出的時候,村裡的街巷上靜悄悄的。這幾部電視劇播出時已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村裡有些人家有了黑白電視,可以擠到有電視的人家裡去看。看完《霍元甲》後街巷上熱鬧起來,有的人學唱連續劇的主題曲,還有三五成群的孩子們意猶未盡,學着電視裡的招式來“比武”。

電視一般擺在紅躺櫃上,有脫了鞋上炕看的,有蹲在櫃子前面的,後來的人幹脆站在地上。不大的屋子裡人們擠在一起,随着劇情的跌宕起伏人們嬉笑怒罵,或猜測着後面的劇情。如果有人不自覺抽煙,屋裡就嗆得不行,但我們還得忍着看,電視裡的故事太精彩了。

我們家買電視是我上了高中以後。父親把養的一頭上了年紀的騾子賣了,買回了一台14英寸的電視。我經常坐着這頭騾子跟着父親一起出地幹活,年紀實在大了就得把它賣掉。看到電視就想起了那頭騾子,心裡頭挺怅然的。

上高中以後我看電視就少了,盡管這期間播出了《上海灘》《萬水千山總是情》等經典電視劇。因為我們高中農村班的同學們都在玩命學,我不能因為看電視誤了學習。對于我來說,從艱苦的農村走出去的路子隻有一條:上高中、玩命學、考大學。于是我逐漸疏遠了電視。

看着大戲趕交流

農村唱戲往往是為趕交流壓軸的,内蒙古西部地區叫趕交流,别的地方叫趕集。

改革開放以前,土默川農村沒有趕交流,那個年代是不準投機倒把、倒買倒賣的,再說人們窮得也沒啥可買賣的,所以每個村裡供銷社是最熱鬧的地方。

1978年之後,土默川農村逐漸恢複了趕交流。趕交流一般選擇在農曆七八月或秋收後的農閑時節,四鄰八村的農民們聚在一起或購買各種日用品,或購買農用物資,或聚在一起喝酒吹噓一下一年的收成,有慶祝放松一下的意思。趕交流要請一個晉劇團,唱上三到五天戲。每戶人家都把親戚請來,住在家裡一起看戲,飲酒拉家常。

印象中,大戲也是四舊,改革開放前是被禁的。大概是1979年,幾位叔叔大爺來我家串門,說政策放開了,能唱戲了,村裡正張羅着唱《十五貫》。我聽了個莫名其妙:貫是個啥東西?後來村裡真的唱了這出戲,我才知道,貫是指一串錢。劇情沒記住,倒是記住有個醜角婁阿鼠是個極壞的人。

我們村最早有個村民組成的戲班子,農閑時放下鐮刀鋤頭就上台表演。有一次演《明公斷》,到鍘陳世美這一出戲時,把生産隊的鍘刀搬到台上當道具,看着人頭和身子分離,我們吓了一跳。事後知道這是兩個人表演,一個人把頭伸下去光能看見身子,另一個人在鍘刀另一側把頭伸上桌子不露出身子,就像真把人鍘成了兩段。

村裡的戲班子畢竟不是科班出身,扮演包公的老苗忘了台詞,朝台下唱道“台下坐的盡灰人”,讓人給聽出來了。畢竟一個村子人才太少,撐不起一個劇團,後來散班了。但這個劇團裡也有名角,後來都去了縣劇團,成了專業演員。

改革開放以後,每年都能在本村和鄰村看幾場科班出身的劇團唱大戲。經常唱的戲有《打金枝》《金水橋》《鍘美案》等,這些劇目幾乎逢唱戲必保留,老人們聚在一起,或說陳世美忘恩負義,或說包公剛正不阿,或說郭子儀大義滅親,或說唐代宗深明大義……一些山西的劇團挺厲害,能把戲排練成幾場,像電視連續劇似的。我看過的太谷縣青年晉劇團演出的《薛丁山征西》,一連看了幾天。

台上鑼鼓铿铿,台下熙熙攘攘。戲場就是交流會場,有出售農機具和五金電器等日用商品的,也有賣糧油食品和小吃的,還有賣雜碎、熟肉的攤子,這些香味勾引着我們這些小孩,比大戲更有吸引力。在本村看戲時,母親會給我們買些好吃好喝的。

有一年我帶着兩個妹妹去鄰村祝樂沁看戲,母親給了我五毛錢。到了戲場戲沒好好看,我在糖果攤和麻花攤前咽了咽口水沒買,最後在雜碎攤上花四毛五分錢買了三碗雜碎,兄妹三人每人一碗。回家後把剩下的五分錢還給母親後,母親直誇我不亂花錢。後來乃隻蓋村又唱戲,母親給了我一塊錢,我緊緊攥在手裡揣在兜裡,領着兩個妹妹在交流會場裡轉,手心裡都攥出了汗,買了一些吃喝也沒全花完。

從小聽慣了晉劇的旋律,也喜歡上了這一傳統劇種。小時候看大戲是為了趕交流找美味,工作後我買了一大堆晉劇的VCD,陪老父親一起認真地聽,老一代藝術家丁果仙、馬玉樓、閻惠貞等的唱腔不用說,我對謝濤、孫紅麗等新一代藝術家的唱腔也非常熟悉。

“下殿來,将皇兄急忙攙起。聽孤王有話兒對卿提,從今後上殿來再莫下跪……”現在從手機上就能欣賞這樣的晉劇名段,每當這悠揚的旋律響起,我就回到了兒時的戲場。如今,土默川鄉村仍然保留着唱戲的習俗,但能聽懂戲的人越來越少。

當年我們這些娛樂方式,盡管回憶起來非常有趣,但畢竟是一種短缺的美,一種不足的美。改革開放四十年,今天的孩子們可選擇的文娛活動太多了,假如當年有手機,有遊戲機,我們肯定也會迷戀上這些電子産品。我經常告誡一雙兒女,勤有功,嬉無益,辛棄疾想戒酒的一首詞裡說“物無美惡,過則為災”。娛樂遊戲也是如此,學本領長知識的年齡,切不可嬉戲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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