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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藝大作戰:誰來決定你看什麼?

時間:2024-10-19 06:32:13

有一檔綜藝節目在開拍四集後,被迫停工了。

那是一檔以素人為主角的綜藝,穿插一些不算知名的藝人做引導。幾對素人準夫妻前往國外,完成各項任務,競争一個在當地舉辦婚禮的名額。節目原定在國内某一線電視平台上播出,節目組在走過了意大利、韓國等國之後,正要去下一站踩點的節目組,卻得到了資金出問題,節目暫停的消息。

現在每年有幾百檔綜藝節目,但因為種種原因夭折的更多。“過去人家說中國電視劇有三分之二放到片庫裡,但實際上生産到一半或者策劃當中流産的綜藝項目,可能比播不出的電視劇比例更大。”一位業内人士對本刊記者說。

資金問題隻是“流産率”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此外,思路矛盾、管理混亂、惡性競争等一系列問題充斥這個行業。

從公認的第一檔綜藝類節目《正大綜藝》算起,國産綜藝誕生了27年;從開純娛樂節目先河的《快樂大本營》算起,綜藝型娛樂節目也已經發展了20年。這期間,棚内、戶外;周播、季播;電視、網絡;遊戲、歌舞、選秀、相親……綜藝節目的體量、形式、内容、平台等方方面面在延伸發展,也時常逆轉反複。左右着單個節目甚至行業命運的,除了不可抗的政策因素外,資本和資源,更是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遍地是黃金”

不久前,資深電視人李劍然開車前往位于北京門頭溝的靈水村度假。這個隻有200餘戶村民的小村莊,在村口圍起了欄杆,所有來往車輛需停放在指定的停車場内,想要進村,必須購買門票,一副标準的國産景區派頭。

靈水村成為旅遊目的地,并不是因為這裡的自然風貌、人文曆史,隻是因為兩期累計時長不足180分鐘的綜藝節目——《爸爸去哪兒》。

2013年10月11日,《爸爸去哪兒》開播,首站即選在了靈水村,獲得了1.42%的收視率,當晚即引爆全網,随後收視率一路飙升,最高時達到驚人的5.3%,微博閱讀量破百億。

在李劍然看來,《爸爸去哪兒》的意義不隻是造成現象級的轟動,更為綜藝和觀衆之間的互動模式,提供了新的可能。“《爸爸去哪兒》把明星從神壇拉下來,讓觀衆從看明星變成看(明星過)普通人的生活,”李劍然說,“雖然這個進步隻是電視節目形态上的,觀衆參與并不多。”

《爸爸去哪兒》以及當年年初播出的《我是歌手》,引燃了整個電視行業,各式綜藝井噴式湧現,親子、音樂、旅行、競技等各節目,充斥了湖南、浙江、江蘇、東方衛視等一線平台的黃金時段,網絡上一波又一波的讨論熱潮,反證了觀衆的買賬。

觀衆買賬意味着市場被看好,很多電視體制内的從業者,紛紛跳出來,自己單幹。幾年間,綜藝節目制作公司相繼成立,“一個項目就可以為此專門成立一家公司”,李劍然說,很多公司甚至以此做概念,包裝公司,拿到新三闆去上市。

2013年12月2日,應該是被寫入中國電視史的一天。此時,《爸爸去哪兒》第一季尚在播出期間,風頭正盛的湖南衛視在長沙舉辦了第二季的廣告招标會。伊利乳業以3.1199億元獲得獨家冠名權,創造了全新的紀錄。

2014年播出的《爸爸去哪兒》第二季和《中國好聲音》第三季、《我是歌手》第二季、《中國夢之聲》第二季的冠名費均過億,電視綜藝節目進入億元時代,這已經相當于一部中高成本國産電影的體量——同年上映,拿下年度票房第三名的《西遊記之大鬧天宮》,号稱魔幻動作巨制,官方公布的投資數額也隻是2.5億。

從體量看,2014年顯然是綜藝節目的新紀元年,當年有媒體用“遍地是黃金”、“悶聲發大财”來形容市場的火熱程度。其原因,在李劍然看來,和節目形态有關。“中國綜藝和電視劇一樣,是最能抓住觀衆的心的。”李劍然說,“電視劇過去主要抓的是中老年女性,綜藝更多地抓住年輕人的心,或者說老少鹹宜。綜藝和電視劇,是媒體平台的兩大法寶。”

2005年8月11日,蘭州,10多名《超級女聲》歌迷走上街頭,為偶像李宇春拉票(@視覺中國)

“去消費時光”

中國的綜藝熱真正開始于1990年代,最早一批是央視的《正大綜藝》,後來,湖南衛視在借鑒境外綜藝節目的基礎上,推出了《快樂大本營》。

當時,李劍然就在湖南電視台工作。在他看來,湖南電視台總能引領風潮,這和湖南人的性格有重要的關系。“其實湖南在中部,資源并不是很多。但是湘西文化,有敢為人先的因子,正因為資源少,所以要不斷去争。”

李劍然最早接觸綜藝節目,是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因為職業之便,經常有機會看到國外的綜藝。“那個時候全版都是英文的,我們聽不懂,還得英文老師一邊看一邊給我們翻譯。”李劍然回憶道,他對一檔美國的脫口秀節目印象頗深,如今已經記不起它的名字,隻是感歎“比國内領先很多”。

但大陸地區開始做脫口秀,已經是很晚近的事情了。《快樂大本營》成功之後的一兩年裡,類似的室内綜藝,《開心100》《超級大赢家》《歡樂總動員》《開心擂台》《陽光快車道》等等如雨後春筍,國産綜藝走向了第一個高峰期。

數據證明《開心100》《超級大赢家》在鼎盛時期,完全可以和《快樂大本營》平分秋色。每周日在東南衛視播出的《開心100》,最高收視率達到過40%,這對如今不斷細化的分衆時代,是難以想象的;每周五在安徽衛視播出的《超級大赢家》在開播不到半年的時間裡,就一直穩居收視冠軍的位置。

“我記得小時候的綜藝一哥不是何炅,是李斌。”80後觀衆小魚(化名)對本刊記者說,“你知道李斌嗎?以前《超級大赢家》的主持人,眼睛很小,長得不帥,但是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我們這些小孩子,沒有不喜歡他的,這個就叫觀衆緣。”

彼時,網絡并不發達,電視還處在絕對強勢地位,周末晚上打開電視機收看綜藝節目,是大多數家庭的主要娛樂項目之一。

“快樂大本營,天天好心情、超級大赢家winner、開心100,絕對精彩……”小魚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這些節目口号。看着國内首批娛樂綜藝長大的她,如今在國内一家電視台做編導,“其實多多少少是受到小時候的影響,再之前央視也有那些益智類的綜藝,《第二起跑線》《正大綜藝》等,還是有教育的成分在。而《快樂大本營》《超級大赢家》這種節目,完全就是娛樂,就是讓你看得開心就夠了”。

在李劍然看來,這時期的綜藝節目有一項重要的開創意義就是,“讓電視機前的觀衆從受教育變成娛樂,去消費時光”。

這些綜藝大緻擁有相同的套路:明星嘉賓做遊戲、闖關答題、表演才藝,還有明星模仿秀等,剛剛“被啟蒙”的觀衆,對這一切都感覺新鮮有趣。

綜藝節目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代表着電視台的成功。東南衛視、安徽衛視因為兩檔王牌綜藝成為了當時的一線平台。但這種風光隻持續了五六年的時間。2004年前後,這些紅極一時的綜藝逐漸式微,包括《快樂大本營》都跌入低谷。缺乏新意、觀衆審美疲勞、包括核心主持人在内的人才流失等因素,使得收視率節節下滑。在經過幾次不成功的改版後,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2008年《超級大赢家》停播,2011年《開心100》正式宣布停播——其實早在幾年前,它就已經淡出人們的視線了。可以說,《開心100》和《超級大赢家》的結束,也代表着東南衛視和安徽衛視的沒落。随後浙江、江蘇、東方衛視相繼崛起,逐漸占領第一梯隊。

中國綜藝節目的制作,逐漸進入資本時代。“經濟發達的一些地方電視台或者電影播出平台,它有足夠的經濟做支撐。節目制作費、冠名費剛開始是幾百萬到一千萬、兩千萬、幾千萬,現在甚至一億多,就是要有經濟作支撐。”李劍然說,“除了剛開始出現的像湖南台,後面上來的電視台,不管是浙江台、江蘇台、上海台,它一定是位于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

“民選偶像”

世紀交替時沖到一線的電視平台,隻有湖南衛視依然堅挺。《快樂大本營》在2005年7月甚至面臨停播危機,但這并沒有令湖南衛視元氣大傷,相反,彼時的湖南衛視正在創造又一個足以寫入中國電視史的奇迹——2005年《超級女聲》。

前一年,湖南衛視的《超級女聲》,東方衛視的《我型我秀》開啟了中國的選秀元年,也為綜藝節目拓展了新的模式。2005年,選秀綜藝走向巅峰。這一年8月26日,《超級女聲》第二季總決賽以收視率破11%的驚人數字收官。

以往的綜藝節目,大多是請明星嘉賓,通過完成節目設置的各種遊戲,為觀衆提供娛樂,這是一種單向輸出方式。選秀的出現,綜藝的操作方式發生了改變。節目中出現的嘉賓的命運是由觀衆決定的。節目與觀衆的互動性第一次顯得那麼重要。

“‘超女’、‘快女’是讓觀衆從觀看者變成了一個發表意見的人,以投票的方式,它給了觀衆一種發聲的可能。”李劍然分析道。

2005年《超級女聲》之後,中國的綜藝節目進入了選秀時代,一個個偶像被節目和觀衆共同推舉出來。《快樂男聲》《快樂女聲》《加油!好男兒》《我型我秀》……不論哪一檔選秀節目,都強調彰顯個性、勇敢追夢的價值觀,“想唱就唱,要唱得漂亮”;“燈光和花火一起閃亮,也亮不過我的夢想”……這樣的主題曲随着節目傳遍全國。

2006年4月2日,兩屆《超級女聲》冠軍安又琪、李宇春出現在湖南國際會展中心酒店,作為助陣嘉賓,參加了2006年《超級女聲》啟動新聞發布會。借由節目的形式感與傳播力,她們被視為“平民英雄”,李宇春更是被當年的媒體稱為“首位民選偶像”,登上了《時代周刊》亞洲版封面。

這檔節目已經不隻是全民狂歡,更成為一種現象級傳播案例,為全世界矚目。

就是這樣一檔影響力波及海内外的選秀綜藝,當年的冠名費隻有1400萬。不到一年後,在2006年《超級女聲》啟動新聞發布會上,時任湖南衛視總編室主任李浩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新一屆超女的冠名費已經“不低于6000萬元”了。

四年後,相繼播出了《快樂男聲》《快樂女聲》之後,李浩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湖南衛視的選秀走到今天,是一個很成熟的産業鍊了。因為它從前端,到快樂聯盟、招商,都被高端品牌積極認可。”

彼時,第二屆《快樂男聲》即将啟動,從後來的數據來看,李浩的看法可能有些過于樂觀了。由于種種政策限制,選秀節目不能進入黃金檔播出,也不再通過觀衆投票決定比賽結果,這幾乎切斷了節目與觀衆的互動性,選秀節目随即逐漸式微。在這檔節目已經進入到8進7的晉級賽階段時,收視率卻還隻有0.83%,遠不如上一屆《快樂男聲》晉級賽階段接連破2%的收視率。

與第一批室内綜藝相繼凋零如出一轍,選秀類綜藝在走過了五六年後,也進入了尴尬的瓶頸期。

直到兩年後,《中國好聲音》橫空出世。

誰來決定你看什麼?

在劉歡、庾澄慶、楊坤的煽動下,那英從評委席站起,走上台去。“光腳唱,誰怕誰啊”,那英一邊說着,一邊脫下了自己的高跟鞋,站在選手身邊,與她合唱了自己的代表作《征服》。觀衆起立鼓掌。這是《中國好聲音》的第一集。節目播出後,獲得了将近1.48%的收視率。在網絡上引發的高讨論度,令節目熱度持續升溫,第二期節目收視率翻倍增長,随後一路飙升,總決賽收視率突破5%。

它與以前的選秀節目太不一樣了。選手不再是節目中的焦點,轉了個“平民選秀”的圈之後,舞台核心再次回到明星。評委為争奪選手放低身段,以“惜才如命”的姿态,鬥智鬥勇、插科打诨,那英光腳合唱、楊坤力邀選手加入自己的“32場演唱會”……四位評委個個大有來頭,自帶強大的明星光環。這樣的反差沖突,刺激着已經對選秀産生視覺疲勞的觀衆。

2014年8月3日,《中國好聲音》新一期劇照,音樂導師汪峰現場表演。(IC圖)

2014年7月25日,《爸爸去哪兒》第二季劇照,這一季也刷新了娛樂綜藝的廣告冠名費紀錄。(@視覺中國)如果說李宇春時代的選秀,還是帶有綜藝性質的素人比賽,7年後的《中國好聲音》可以說是帶有比賽性質的明星綜藝了。

這期間,大陸娛樂産業高速增長,港台藝人占領娛樂圈話語權的時代已經過去,最重要的市場在内地,資本不斷湧入其中。

“我記得曾經有一篇文章說,中國的真人秀用三到五年的時間,把韓國、日本二十年經驗模式的積累,甚至歐美幾十年的模式全給挖空了。”李劍然說。

方法自然是用錢買。在各式綜藝井噴出現後,觀衆突然發現,屬于自己的原創卻并不多。幾年前,《爸爸去哪兒》《我是歌手》《奔跑吧!兄弟》《中國好聲音》等爆款節目均購買自韓國版權。去年由于政策原因,購買版權受到限制。于是又出現《歌手》《奔跑吧》《中國新歌聲》等一系列借鑒意味明顯的“原創”節目。

“中國的創作者不比世界的任何一個差。”談到這個話題,李劍然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不是制作公司沒有能力,首先平台不信任它,跟平台談項目的時候平台先說版權是哪兒的。原創的?那有收視保障嗎?沒有數據?沒有數據你就不用給我說了。”

這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制作方的弱勢。“影響綜藝發展的很大一部分因素是資源。”李劍然說,“除了平台資源、廣告資源以外,還有藝人資源,藝人資源最豐富的是哪兒?北京。”

據李劍然介紹,現在基本上大部分省的衛視,大都在北京設立了制作中心,或多或少,或大或小,“自己本身沒有制作中心,但是跟北京一些文化傳媒公司、影視制作公司,以制播分離的方式合作。”

“現在我們很多節目的制作、創作、生産是拼盤化的,是工業化流程生産的。這個時候的創作者,我們的主創隊伍,跟影視劇有點像了,”李劍然介紹道,“總導演是這裡的,總監是那裡的,總制片又是另外一家的,我們叫做搭台子。這個時候的創作人員很多是個體化的,雖然隸屬于一些公司或者簽約一些公司,甚至有自己的工作室,但是相對比較獨立。”

在強大的資本面前,很多制作公司都失去了話語權。

另一個原因是娛樂的風險也在增加。“看報道上個星期有個政策,說要求全明星的節目不能在黃金時間播。這種節目過去肯定是黃金檔的,現在又得往後推。也就是說這裡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李劍然分析,除此之外,現在綜藝的投入越來越大,投資方必然要考慮到回報因素。上明星,有國外成功模式,在投資方看來,這就等于給節目收視率上了兩道保險。

雖然現在綜藝大爆發,越來越受到資本青睐,但李劍然顯然也很懷念過去的某種東西。他一直記得十幾、二十年前湖南台經濟頻道的一檔綜藝節目,沒上星,隻在地方播。“在一個别墅裡架了28台攝像機,有數對青年男女在裡頭生活、培訓,當然因為是年輕人,有争鬥、有矛盾、有團結,甚至還有談戀愛等等。”這個節目形式,即便放到今天,仍然是很新穎的,李劍然說,因為節目裡“有人性中的迸發點,有閃光點,也有一些陰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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