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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廚子“占領”美國料理店

時間:2024-10-19 03:10:51

每周的幾個午間和傍晚,我要在上課的間隙跑到位于校園正中央的那家日韓料理店,盤起頭發,一頭紮進熱氣撲面的後廚,再端着好幾摞沙拉和味噌湯鑽出來。

這家料理店的老闆娘姓金,是個韓國人。韓國阿姨很好辨認,她們化濃妝,穿碎花裙,燙一頭小卷,嗓音又尖又細,穿着細高跟也能在店裡一路小跑。

熱菜的主廚叫Chino,是一位高大的墨西哥人,總是邊做菜邊挂着耳機聽巨響的拉丁流行樂。他說自己23歲。但後來我發現,他既不是23歲,也不叫Chino。

他花了6000美金越過邊境,來到美國,變成了Chino——這裡的墨西哥人,會用Jose、Antonio、Fernando等西班牙常用男名稱呼自己,但這其實不是他們的真名。至于是怎麼從南邊的墨西哥到達接近加拿大的美國北部州,他就不太解釋得清楚了。

Chino不會說韓語,金老闆娘也不會西班牙語,兩人隻能在能力稍有重疊的英語領域,磕磕巴巴地嘗試交流,竟也構成了一種獨特的交流體系。每次看他們在後廚動作誇張地揮舞手臂,就覺得十分有趣。

我所在的美國北部,遍布着這樣的餐館。即便開車到偏遠的小鎮,也往往能看到一兩家亞洲菜。

但就像美式中餐裡來源不明的“常駐嘉賓”左宗棠雞和蒙古牛肉一樣,這裡的菜單上充斥着讓真正的日本人摸不着頭腦的各種美式壽司卷:彩虹卷、蜘蛛卷、好萊塢卷……上面灑滿各類濃稠的醬汁,迎合美國人的重口胃。

廚房的入口處,無一例外地挂着兩條日式的染布門簾。

直到我開始在這裡打工,才了解到門簾背後的情況。“後廚全都是墨西哥人!”靜發來短信。她就是拉我“入夥”的那個人,從她在這家餐館打工的第一天起,就開始不斷和我絮叨這些來自墨西哥的廚子。

靜是華裔日本人。換到以前,走進日料店,發現做壽司的竟然是個拉美面孔,她一定會仰天大笑一番。但現在她已經習慣了,因為定睛往門簾後看,會發現亞洲餐館的後廚十有八九都是墨西哥人。

邏輯不難想通,這些墨西哥人多是沒有身份的非法移民,無法找到正規的工作。而來自亞洲的“精明”老闆們也想要雇用便宜的人手,繞過納稅的複雜程序,這種一方交錢一方賣力的合作方式,對彼此都頗為合适。我也同樣,工資以支付現金的方式日結。

這些墨西哥人做起亞洲菜來已經得心應手,壽司切得也出人意料地整齊漂亮。但是金老闆娘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一找到機會,就把原來的墨西哥壽司師傅換掉了。因為壽司師傅需要出現在食客的面前,“亞洲面孔看起來更正宗”,她這麼解釋。但新的壽司師傅也并不是日本人,而是位韓國大爺。

“Quepaso?(你怎麼了)”Chino每次都這樣打招呼。好在,他還沒有被老闆娘換掉。

“Muybien.(很好)”我憋出自己極為有限的西語詞彙回應,幾位墨西哥大哥樂呵呵地笑起來。

稍微混熟了一些,在短句和肢體語言的協助下,我發現整個小鎮,甚至整個相鄰城區的墨西哥廚子們都互相認識。日韓餐館的菜單都大同小異,他們掌握的技能到哪裡都吃得開。偶爾餐館忙不過來,金老闆娘還會從其他料理店調用幾個來幫忙。

金老闆娘精打細算,節省每一度電,每一分錢。這些墨西哥人則随心所欲一些,下了班就去喝酒,曾經還有一位因為酗酒被老闆娘開除。

閑聊時,Chino總說自己要回去,想家了。有次,他似乎胸有成竹,說自己三個月之後就要回墨西哥了。

“回去會做什麼?”我問。

“去醫學院。”

他說起話來真假參半,讓人分不清是不是在開玩笑。但三個月拖成了半年,半年又耗成了一年,他還在熱氣撲面的後廚颠着勺。

在我認識的這些墨西哥人裡,很少有人真正回去。有次我在校園另一頭的一家日料店吃飯,看着這家店廚房的門簾一起一合,竟瞄到個熟悉的面孔。留着小胡子,總是笑嘻嘻的Josh端着塑料桶晃出來收拾桌子,幾周前他剛剛離開我所在的餐館。

我驚喜地和他打招呼,他擡頭看到我,也笑嘻嘻地回應。另一位韓國老闆娘細高跟“踏踏踏”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他又被催促着鑽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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