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聽到那片在秋風裡搖曳的棉花田，在訴說着遙遠的綿綿的思念
文/鄧迎雪
秋意漸濃，我和幾個愛好攝影的朋友去山裡采風。
我們去的地方名叫雲頂村。這個小小的村落隐在大山深處，古樹蓊郁，溪流潺潺，宛如世外桃源。這些年，因山高路陡，交通不便，許多人家已搬到山下小鎮居住，村裡人口驟減，顯得異常安靜，隻偶爾傳來幾聲雞鳴。
剛進村，我們就被一幅像老照片一樣的景象吸引住了。
一幢石屋的門廊下，坐着一位銀發如雪的老太太。她看上去有七十歲，面容平靜慈祥。此時她正一手握着棉芯，一手搖着古舊的紡車，伴着紡車的“嗡嗡”聲，潔白的棉線像抽絲一樣從她手指間的棉芯裡紡了出來。
我立即拿起相機給她拍照。她擡起頭看我，笑着說：“我一個老太婆有啥好照的，不如照旁邊的棉花，那可比我好看。”
我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是一大片棉花田。棉花長勢很好，葉子深綠，黑褐色的棉桃已綻出像雲朵一樣的棉花。
我問：“這棉花是您種的？”老人說：“是啊，專門種了用來紡花織布。”
朋友小李直搖頭，說：“這也太原始了。”
老人解釋：“還是自家織的棉布穿着舒服，俺家老頭子隻穿棉布。我種這塊地，就是為了給他做衣服，每年要給他做兩身呢！”
說話間，屋裡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拎着一隻旅行包，像是要出遠門的樣子。老人問他：“今天就要走嗎？”
中年男人說：“娘，明天單位有個會，我必須要趕回去，您真的不跟我下山嗎？
老人擺擺手，堅決地說：“我不能走，我得守着這個家，要不你爹回來找不到我。”
中年男人無奈地搖搖頭，歎氣，囑咐道：“那你别再幹活了行不行？年齡大了，不能再累了。”
老人說：“不累，我就種這塊地，為了做幾件衣服。”
中年男人走了，老人眼中閃着無限的落寞。我好奇地問：“你們家老爺子去哪裡了？”
老人沒有回答，瞬間變得愁容滿面。
我正疑惑不解，小李看見屋裡放着一個油黑色的木架子，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呀？”
老人又恢複了常态，笑呵呵地說：“那是織布機，可有些年頭了，還是俺從娘家帶來的嫁妝呢！從前，全家人穿的衣服就指望它了。”
老人又指指繩上晾曬的一塊棉布說：“你看那布怎麼樣？那是新織的，準備給俺家老頭子做棉衣用。”
看着她臉上像孩子一樣幸福的笑意，我也笑了，好像也感受到了她那些觸手可及的溫暖。
那天，當我們爬上山坡歇息時，不禁又聊起了那位老人。
我說：“看得出來，夫妻倆感情很好。其實他們生活在大山裡也挺好的，這裡環境清幽，适合養老。”
朋友說：“是啊，少年夫妻老來伴。晚年相守在一起，看細水長流，過惬意的生活，真的是平淡中幸福的事啊！”
旁邊一個勞作的大媽聽見我們的談話，好奇地問：“你們說的是俺村的人？”
是啊，我指指不遠處正冒着炊煙的房子，說：“就是她家。”
大媽告訴我們：“其實，那老太太的男人多年前就不在了。老太太年輕時，男人上山采藥掉下懸崖，好多人去找也沒有找到，大家都說可能人沒了。老太太不相信，從此一個人拉扯着孩子，也不改嫁，就在這裡等，等了一輩子了，每年還給男人做兩身衣服，說起來也真是可憐啊！”
原來是這樣，原來老人種棉織布，隻為守望心中一個溫暖的夢。我們不勝唏噓。
此時，耳邊山風陣陣，俯視山下，我好像聽到那片在秋風裡搖曳的棉花田，在訴說着遙遠的綿綿的思念。
責任編輯：謝雲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