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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親人

時間:2024-11-07 06:30:52


    很多年前,就想叫你一聲姐

文∕李素瑩

(一)

小時候,我是個調皮搗蛋的主。打破教室的玻璃,撕掉老師的教案是常事,我還捉弄前排那個女孩,給她的頭發上放毛毛蟲,看她尖聲驚叫,吓得正在寫闆書的老師回過頭來,一臉驚愕。理所當然,接下來我會被老師罰站,叫家長,回家被揍一頓更是家常便飯。

媽一邊恨鐵不成鋼地揍我,一邊聲色俱厲地警告:“以後不準再欺侮同學,尤其是前排的女同學。她從小沒媽,和爸爸相依為命,多可憐。要是你再欺侮她,看我不打折你的腿。”媽媽邊說邊抹淚,搞得我也悻悻然:“不就是放了個毛毛蟲嘛,誰讓她是膽小鬼?把我打成這樣也沒見你掉眼淚,誰才是你親生的啊?”

第二天,我一邊瘸着腿向學校走,一邊憤憤不平地想:都是那個黃毛丫頭害的,看我不好好整治她!

上課鈴響了,我乖乖地坐在坐位上,眼睛盯着黑闆,裝出認真聽講的樣子,但腦子裡一直在想着“複仇計劃”。

課後,老師剛走出教室,還沒等我開始行動。隻見她突然回過頭來,手裡拿着一支當時還很少見的自動鉛筆,怯生生地說:“這個送給你,昨天回家是不是挨打了?”我瞥了一眼她手裡的鉛筆,悄悄咽下一口唾沫。雖然我對那隻鉛筆垂涎已久,但身為男子漢,怎麼可以為一支鉛筆就繳械投降呢?

“誰要你管?裝好人,一隻毛毛蟲有那麼可怕嗎?都是你裝出來的,害得我媽揍我。”我邊說邊抓過她的鉛筆。我沒用多大力,鉛筆一下子斷成兩截,一截拿在我的手,一截拿在她的手。看熱鬧的同學們一下子都愣住了,她滿臉通紅,“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那是她媽媽臨去世前買的,她一直舍不得用。”旁邊有同學小聲地說。雖然那時候的我天不怕地不怕,但那一刻,我知道自己這次闖大禍了。她整整哭了一節課,放學時,眼睛都腫到一塊了。

那天的罰站和老媽的“竹筍炒肉”并沒有如想像中那樣到來,這讓我很是意外。事後才知,是她找了老師求情,說這件事情和我沒關系,那支鉛筆早已壞了,不能用了,讓老師别告訴家長。

第一次,她的善良和真誠,讓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了一種愧疚。從那以後,我一改往日搗蛋的習性,再也沒有欺侮過她。而且,我再也不到處惹事生非,好似一瞬間長大了,并從差生漸漸成為學校的三好學生。

小學畢業時,我出人意料地考上了縣裡的重點中學。

(二)

一晃,畢業好多年,再沒有見過她的面。斷斷續續從同學那裡聽說,她初中畢業時考上了衛校,但父親因為一場意外,生病後癱瘓在床上,她隻能帶着父親艱難求學。

被她的精神所感動,我回家時無意間說給媽媽聽:“還記得我上小學時,前排被我放毛毛蟲的那個女生吧?聽說她的父親生病了,帶着父親在外求學。”話音未落,媽神情恍惚,大顆大顆的眼淚就下來了,我和大姐驚愕地望着媽。知道媽同情心重,但沒想到泛濫成這樣。

“要不,你認她做女兒吧?我們可以幫幫她。”我的話一出口,媽卻哭得更厲害了,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難道她家和咱們有親戚關系?“别瞎猜,你媽心地善良,她見不得别人生活不幸,你不知道啊?”爸在一邊厲聲喝斥着。

那一年,大姐考了上北京外國語大學,畢業時因為成績優異留校,并在北京安家落戶。我後來考上了哈爾濱工業大學,女朋友是家裡的獨生女,畢業時要我回她所居住的城市。

父母身體越來越差,需要人照顧。一面是自己的小家,一面是年邁的父母,正在我左右為難時,突然接到媽媽的電話:“你就留在那兒吧,我和你爸身體還硬朗。再說,萬一我們身體不好,不是還有你二姐照顧嗎?”

哪來的二姐?我吓了一跳。媽在電話裡卻賣起了關子說,等我過年回來就知道了。

(三)

過年時,我帶着妻兒從哈爾濱出發,大姐一家人也從北京往回趕。回到家時已是大年三十了。爸媽已經擺好了年夜飯,大家歡聚一堂,其樂融融:“開飯吧,在外面最想吃的就是媽做的飯啦!”

“等一等,還有一家人沒來呢。”媽看着我猴急的樣子,笑盈盈地說。“大過年的誰來走親戚?”我們驚愕地望着媽媽。“不是親戚,是親人。”爸在一邊笑呵呵地說。正說着,門鈴響了,媽三步并做兩步地打開了門。隻見門口站着一個似曾相識的女人,推着的輪椅上,坐着一位老人。旁邊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天真熱情地喊着:“奶奶,我們來了。”

我和大姐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們是誰。悄悄地問爸爸是怎麼回事。爸爸笑了:“她是你親姐姐,小時候因為你奶奶重男輕女,不得不送養出去了。知道她是誰嗎?就是小時候被你欺負的那個女同學。”

這真是個驚天秘密。回想小時候,每次無意間提到她時,媽媽那止不住的眼淚,我終于明白了。看着她笑融融地坐在媽媽旁邊,一邊照顧旁邊的老人,一邊招呼大家吃飯。那一颦一笑間,确實像極了媽媽。

終于,等到飯畢,我和大姐拉着媽媽進了卧室。不等我們發問,媽媽就笑着說:“你爸說的沒錯,她就是你們的姊妹。當年,她被抱給了别人家。在她上小學時,養母去世,養父不忍心她跟着吃苦,找到我們,想把她還回來。爸媽也求之不得,還決定給她的養父一筆撫養費。可她知道後,卻說養父就她一個親人了,她是不可能離開他的。”

原來,她上初中時,養父為了給她賺學費,從蓋樓的腳手架上摔了下來,癱瘓在床。知道她的處境後,爸媽再一次找到她,準備把她的養父接過來照顧,讓她安心學習。可她卻死活不答應,還說:“是爸爸把我養大的,現在他生病了,就應該由我來照顧他。”

就這樣,靠着三畝薄地和政府的低保,她一邊照顧養父,一邊堅持學業,最終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可“帶父出嫁”的條件吓退了不少追求者。最後,她找了本村一個樸實忠厚的小夥子成了婚。

這幾年,為了給養父看病,她的日子一直過得很緊巴。從衛校畢業的後,她想辦一個藥店也無能為力。姐夫迫于生計,外出打工。她一個人既要照顧老人,還要接送孩子上學,周末還抽空去醫院幹一些陪護工作,不是一般的累。

媽媽長歎了一口氣,接着說:“本來不想告訴你們,去年你爸生了一場病,我一個人家裡醫院跑不過來,本想給你們打電話的。但這時你二姐主動找到醫院來,幫我照顧你爸,還說醫院有她呢,不要告訴你們。”

我呆呆地聽着,淚卻突然奔湧下來。原來,在我小時候攔住她不讓進教室的時候、在我笑話她衣服破的時候、在我折斷她養母留給她唯一的遺物的時候,她就知道,我是她的弟弟。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容我、護着我。

這一切,不是因為她膽小懦弱,而是因為她知道,我是她的弟弟——親弟弟。

四接下來,過年的幾天,我和大姐抽空就往外跑,有時甚至顧不上和家人吃一頓飯。

“幾年沒回家了,回來就知道往外跑,真是沒一個靠得住。還不如你二姐,隔三岔五總來陪陪我。”媽媽不滿地嗔怪着,我和大姐相視一笑:誰讓你們藏了這麼大的一個秘密,今天,我們也要回報你們一個更大的秘密。

春節假期結束,我和大姐都向單位請了假,推遲了返程時間。那天,我說有一個重要活動,要求全家人都要參加。當然,還着重強調,讓媽通知二姐,讓她們全家人一定要來。

中午十二點,全家人浩浩蕩蕩地被我拉到街上的一個門市前。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就大聲宣布:“揭牌儀式現在開始!”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過後,那塊紅豔豔的絲綢被我一揚手拉了下來,“安安藥店”,四個醒目的大字映入大家的眼簾。

那一刻,二姐喜極而泣,一把抱住我和大姐,泣不成聲地說:“謝謝你們,我的親人。”安安,是二姐的名字,她的醫生資格證,已經被我好多天前以借用的名義拿到手。

當初,那麼難那麼累的生活,都沒能讓二姐掉眼淚。可這次,我第一次看到她肆無忌憚地哭。我和大姐也哭了。我們仨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抱着二姐,我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其實,很多年前,在我折斷你的鉛筆,看到你趴在桌子上哭時,我就很想叫你一聲姐。”

責任編輯:餘振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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