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各自點了三炷香,虔誠地插進香爐,默默許願……
文/祁和山
雖然從沒說過,但我内心深處對妻子總有揮之不去的愧疚。
結婚時,我無房無存款,還借了幾千塊錢。在出租屋的天花闆上拉了兩條彩帶,牆上貼了幾個“囍”字,才算有了點喜慶。“噼裡啪啦”一通鞭炮響過,我和她便擁有了另一種身份。
我們分開請客,妻的娘家把酒席操辦得風光熱鬧;我這邊卻沒有宴請任何親戚,隻喊了兩桌朋友及同事上飯店吃了一頓。第二天一大早,我們便乘車向揚州出發。嘴上說是響應國家号召,旅遊結婚;其實是囊中羞澀,沒有能力大操大辦,隻好走為上策。
所以,我總覺得像私奔。即使不是,也好不了多少。
舍不得住旅館,晚上我們就借宿在妻的一個小姐妹家裡。小姐妹兩口子在揚州打工,隻租了一間巴掌大的小屋。算上他家4歲的兒子,一共五個人擠在一張床上。
大家躺着聊天,幾乎都是他們在說話,我隻在開頭禮貌性地應付兩句,然後就裝睡。我的臉朝裡一動不動,想到人家結婚熱熱鬧鬧,而我好像在做一件見不得人的事,偷偷摸摸。心裡突然很難受,為自己,更為妻。
第二天,我們去看瓊花,由于不到季節,枝條上都是星星點點的花骨朵。見此情景,我愈加郁悶。妻卻笑了笑,說:“真是好兆頭,說明我們以後的生活像它一樣,馬上就開花。”
第三天去了鎮江。本來想去金山寺,妻說剛結婚就到那個地方,不吉利。于是坐上一艘小快艇,在妻的尖叫聲中到達了江中心的焦山。在寺廟裡,我們各自點了三炷香,虔誠地插進香爐。
我默默許下的願是,這輩子哪怕變成世界首富,對妻也不離不棄,更不會動她一根手指頭。
盡管有些好奇,但我還是沒有問妻許的什麼願。她也從來沒有問過我。
一晃十幾年過去,我們搬了六次家,萬般滋味唯有親身經曆的人才能體會。
四年前,我們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房子。站在寬敞明亮的客廳,我和妻看看又笑笑,笑笑又看看,都有說不盡的歡喜。看着、笑着,她的眼圈慢慢紅了。
兩年前,我們又擁有了一間小門臉房。生活正遂了那年看瓊花時的願望,一切都在好起來,盡管來得稍微晚了些。
這些年,我沒有對妻發過脾氣,更别說動她一根手指頭。她也為此自鳴得意,看到聽到哪個男人打老婆,她義憤填膺,轉而自己又感到欣慰。
有一天,我想起許願的事,終于問妻。她笑而不答,反問我許的什麼。我一愣,同樣笑而不答。
那天下午,我興沖沖回到家,說影樓酬賓,拍一套隻要平時三分之一的錢。妻自言自語:“真拍啊?”我看着她大聲說:“當然真拍,咱們連張像樣的照片都沒有呢。”
真到了鏡頭前,我扭扭捏捏放不開,妻則顯得自然得體,自始至終笑得燦爛而滿足。看着她,我的心就像被抹上了一層蜜。
都說穿婚紗的女人最美,那一刻,我才真正讀懂了這句話。其實,不管三十、四十,哪怕一百歲,在有情之人眼裡,她依然是世上最好看的那一個。
拍完照,妻依然很開心,問我:“想不想知道那天我許的什麼願?”我迫不及待地點點頭。
“我許的願就是,窮不怕,隻要你對我好。但是,如果你動我一根手指頭,我們就拜拜。你呢?你許的什麼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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