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一山/文
雍正對于清朝的政治,關系很大。若沒有他,康熙六十年培養國力的政績,顯示不出來;乾隆六十年好大喜功的威權,發揮不出來。他有一段話,說出了寬與嚴的關系:
自古為政者皆言寬嚴相濟。所謂相濟者,非方欲寬而雜之以嚴,方欲嚴而雜之以寬也。惟觀乎其時,審乎其勢,當寬則寬,當嚴則嚴而已……總之寬嚴适協其宜,乃為相濟,非摻雜于寬嚴之間,而為于莫之執中也。
這超人一等的見解,不僅是他的政治哲學,也可以解釋孔子的中庸之道。
他兒子乾隆帝就不大懂得。乾隆帝即位時的“大政方針”說:中者,無過不及,寬嚴并濟之道也。
他标榜一個“中”字,說是寬嚴并濟,實際有些模棱,絕不如雍正帝标榜一個“宜”字,說寬嚴不摻雜來得更深切。
他微說雍正帝過于嚴厲,而自己要用中道。然呂留良案,雍正并未殺曾靜、張熙,可他一上台就把三人殺了,誰寬乎?誰嚴乎?我們看乾隆六十年政治,總想模仿康熙,召試博學鴻詞及山林隐逸之士,舉行千叟宴,減免租賦,編纂群書,尤以《四庫全書》為洋洋大觀,“六次南巡”為巍巍盛典。然而,康熙纂書,頗有學術上之價值,如數理之提倡發揮,因他自己是内行。乾隆帝虛心好學,都不如乃祖,更無創見,隻是随意改削實錄,僞造曆史,替祖宗朽屍塗粉,借征書來禁書。有人比之于秦火,可以想見其謬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