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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拙與藏晖

時間:2024-11-07 04:37:00


    摘自《月讀》

羽戈/文

近世英傑,大都天資卓絕。以笨著稱的人物,實屬罕見。我能想起的大概隻有曾國藩和王闿運。王闿運就學三年,日誦不及百言,有時雖能成誦,卻不解其意,常引同學嗤笑。曾國藩的笨,更加出名。

在曾國藩的家鄉湖南湘鄉,流傳一個笑話,稱小偷到曾家偷東西,正碰上曾國藩秉燭夜讀,一篇短文章朗誦了很多遍,硬是背不下來。小偷本想等曾國藩睡着了再下手,等到半夜,見他還在背書,實在忍無可忍,跳出來叫道:“這種笨腦袋,讀什麼書?”

從笑話來看,可知曾國藩對付天資愚鈍的方法:勤奮。其實笨不可怕,可怕的是笨而不覺其笨,或者笨且懶。所幸這兩點錯誤,曾國藩都避開了,他在回複宋子久的信中說:“吾輩讀書人,大約失之笨拙,即當自安于拙,而以勤補之,以慎出之,不可弄巧賣智,而所誤更甚。”總結其意思,一是守拙,二是補拙。

守拙之守,相當于“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之守,與其說是保守,不如說有所不為。守拙之拙,不是真拙,一個人能自知其拙、自守其拙,正是一種大智慧的表現。守拙之要義,恰在于知其智而守其拙。

守拙限于有所不為,若欲有所為,還得補拙。曾國藩的補拙之道,講究“勤”和“慎”,所謂“勤字所以醫惰,慎字所以醫驕”。具體來講,“欲去惰字,總以不晏起為第一義”,“欲去驕字,總以不輕笑人為第一義”。這些聽起來都是瑣屑小事,但曾國藩一生行事,向來最重小節。拿“不晏起”來說,能改正睡懶覺的毛病,還有什麼改不了呢?

李鴻章曾有“晏起”的毛病,便由曾國藩糾正。據李鴻章回憶:“老師(指曾國藩)每天一早起來,六點鐘就吃早飯,我貪睡總趕不上,他偏要等我一同上桌,我沒法隻得勉強趕起。我後來自己辦事,亦能起早,才知道受益不盡。”

再說軍事,曾國藩的兵法,有“呆仗”之名。如湘軍攻城,從不求速成,而是打持久戰,以圍城為主旨,天天挖壕溝,硬生生把敵人困死,待敵人彈盡糧絕,不得不棄城出逃,便是湘軍收功之日。這樣的“呆仗”,對付太平軍有奇效。

說罷曾國藩,再說胡适。曾國藩愚鈍,胡适則是中國近代史上的絕頂聰明人之一。

胡适治學借用宋人李若谷的做官秘訣,歸納為四個字:勤、謹、和、緩。“勤”指“眼勤手勤”;“謹”指不苟且;“和”指心平氣和;“緩”字最難,“其意義隻是從容研究,莫匆遽下結論,凡證據不充分時,姑且‘懸而不斷’”。

這和曾國藩強調的“勤”和“慎”,不僅道理相通,措辭也接近。鈍拙的曾國藩講究守拙,聰明的胡适則講究藏晖。

胡适曾以藏晖為室名,他與周作人通信,落款曾署名藏晖,周作人回信,亦稱他藏晖兄。1955年11月26日,胡适複信胡光麃,解釋藏晖的由來:“老兄是絕頂聰明人,總未免鋒芒太露,未免得罪人。這是聰明人很難避免的災禍。我在十八九歲時,就取李白詩‘至人貴藏晖’的意思,取‘藏晖’為室名,欲以自警。”

胡适少時以藏晖自警,足見其自知之明與處世之道。依我體悟,胡适藏晖的最大意義,不在隐藏聰明,與世浮沉,而在于不以自己為聰明。即不認為自己掌握了真理與正義,自己的主張為絕對之是。

藏晖的根本用意,是慎獨和反省。引申開來,藏晖還有一重意思,即“有絕頂聰明而肯作笨工夫”。胡适晚年,曾對胡頌平說:“凡是有大成功的人,都是有絕頂聰明而肯作笨工夫的人,才有大成就。”并舉孔子、鄭康成、朱熹等人為例。朱熹是個聰明人,他十五六歲時就研究禅學,中年以後才轉向“甯詳毋略,甯近毋遠,甯下毋高,甯拙毋巧”……

可以說,守拙與藏晖,笨人曾國藩與聰明人胡适,殊途而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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